我跟著苗苗穿過幾條巷子,又過了一座小橋。遠遠的就看見傳說中的美發店,因為實在是太打眼了,大門兩側的彩帶筒旋轉著發出了絢麗的色彩,整個屋子打著紫紅色的燈光,分外醒目。燈都是紫色的,我很奇怪師傅該怎麼剃頭。玻璃門前貼著“歡迎光臨”四個鮮鮮紅的大字。走近看才發現,店門口還蹲著幾個抽煙的人,遠看我誤以為是小孩在結伴上廁所還不好意思過去。
“苗苗,你來了啊。”在前頭抽煙那個人蹲著對苗苗點了點頭。他的頭發是黃色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外,不過聽口音不像。我不喜歡彆人在我旁邊抽煙,悄悄理他遠了點。
“喲,還帶了個挺正的妹來,這個比鐘巧還漂亮。”他忽的又說。
突然被他誇了,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些什麼。不過我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苗苗就嗤之以鼻的哼了聲,隨即推開了“歡迎”大門走了進去。
我也就推開“光臨”跟了上去。
店裡隻有幾個員工,都是苗苗那樣年輕的女孩。一個燙著時尚的大波浪,穿著貂的女人靠在收銀台前抽著煙,正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苗苗恭敬地對她喊了聲:“雙雙姐。”
雙雙姐頷首以示,瞥了我一眼:“這就是你新帶的人?”
苗苗趕忙回答:“雙雙姐,我哪知道那個鐘巧就這樣把曹老板勾搭走了,害的我們損失一票大生意。這不,趕緊領個人給你賠罪來了。”
“嗯。”雙雙姐算是應了,隨即來了句,“那好好乾吧。”
我站在旁邊,有些雲裡霧裡,怎麼沒人給我麵試啊,不麵試不也應該做點洗頭美發培訓什麼的嗎。聽他們的意思,難道鐘巧是跳槽去了其他理發店挖走了他們的老顧客嗎?可是理個發能有什麼大生意。
不行。“雙雙姐,苗苗姐,你們願意給我一個找工作的機會我很感謝。可是我應該不能勝任,也不能頂上鐘巧姐,因為我從來沒有學過剪頭發。”我鼓起勇氣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我想回宿舍背單詞去了。
聽見我說的話,店裡沉默了一霎,突然爆發出了笑聲,那幾個員工更是笑得直接扶著腰。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所有人生來就會理發的。
雙雙姐也笑了一會後,把煙滅了,對我說:“那你就看看我們是怎麼給人理發的。苗苗,你去吧。”
我看了眼苗苗,發現她臉色鐵青。她轉身直接把前麵坐在椅子上看價格的男顧客拉進收銀台背後的那扇門。門開了,裡麵原來彆有洞天,入目是一條短短的走廊,不知通向哪裡,兩側都有房間,苗苗拉著那個男人轉了個彎便不見了。
“跟上去啊,你愣著乾嘛。苗苗姐要給你上課呢。”方才在那邊負責接待這位顧客的小妹上前重重推了我一把。
人類麵對危險的感知向來是敏銳的。電光火石間,門口蹲著的像村上混混一樣的男人、年輕漂亮的店員、語焉不詳的價目表和眾人奇怪的態度一一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縱使我是不知道從哪個山溝溝裡出來的,縱使我再土、再不上道,也能意識到這裡的不對勁了。我沒有興趣知道苗苗和那個男人去房間是做什麼“發型”,我隻知道這裡像一個賊窩,我一旦踏入了就很難全身而退。
思考一霎,我走到雙雙姐麵前,低下頭,一副誠懇認錯的態度:“對不起,雙雙姐,今天是我不對,初來乍到的惹您生氣了。一開始我的確不知道這裡乾嘛的,您大人大量,放妹妹一馬,妹妹這就立馬走。”
雙雙姐還沒說什麼,一個男人卻出現在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是門口那個抽煙的:“喲,不錯啊雙雙姐,這次來的這個夠上道,讓小弟我先給她開開張、調教調教。”
我心中陡的生出一股羊死豺手的悲慘,原來這裡真是個淫窩。
“楊子,下去。”雙雙姐擺擺手,我肩上的力道頓時輕了下來,她看著我說:“我李雙從不屑於乾那種逼良為娼的事情,既然你說是誤會,那就走吧。”
“謝謝您,告辭了。”在眾人的注視下,我毅然轉頭離去,背上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一路上,我步履如飛地趕了回去,張姐、鐘媽、崔阿姨都在,見我急匆匆地樣子均吃了一驚。麵對大家的關懷,我隻得佯裝無事,坐下吃飯。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問鐘媽,我想問她知不知道那個理發店其實不理發,問她知不知道鐘巧不是跟小姐妹走了而是和那個什麼曹老板。我該不該說,我該怎麼說,鐘媽嫁了個破爛老公,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和女兒開始新的生活。賣腸粉雖然辛苦,但她是樂在其中的,每天晚上她都要從小桶裡把一塊一塊摞在一起,那是她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刻。
“鐘巧姐現在在哪上班?”趁他們聊得火熱之際,我假裝隨意地問了句。
“這……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鐘媽麵露難色,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擔憂女兒。
張姐看了鐘媽一眼,沉聲說:“鐘巧回來收行李那回,你不在,苗苗問她是不是去金粉世家上班了,鐘巧沒說話。”
“金粉世家?金粉世家在哪裡呀,我從沒聽娃娃說過。”鐘媽疑惑問。
我心想:雖然不知道金粉世家是做什麼的,但應該也能窺見是個有很多少爺小姐的地方。
崔阿姨說:“可能在淮海路那塊,我也不清楚。”
於是大家沉默地吃完了飯。
晚上,我躺在床上照舊背了會單詞。臨睡前看了眼苗苗空蕩蕩的床,側過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