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端起一杯熱氣騰騰的桂花酒一飲而儘,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
烈酒入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任何一個男人,無論他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亦或是渺如螻蟻的小市民,在這一刻,其生固然豪情萬丈,其死也慷慨從容。
楊戀花又將酒杯斟滿,悠然地嗅著那淡淡的清香,隨後一飲而儘,享受著那痛並著快樂的感覺。
窗外早已是朔風卷雪、寒氣逼人,而屋內依然是春意盎然、花香彌漫。窗戶被大風吹得嘎吱嘎吱亂響,一絲絲寒風不住地湧入室內,似乎想將這僅存的春意儘數吞噬。
“舍外寒冬舍內春,酒中馥桂欲斷魂。攬月樓上一支秀,羞得玉真倚彩雲。”
楊戀花自飲自吟,似乎周圍一切都已化作虛無,隻剩下一片花瓣,一片浮在杯中的花瓣,依稀是一張難忘的容顏。
忽然,一陣清笑聲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寧靜,也揉碎了那張模糊的臉龐。“好一個死酒鬼,想我就明說吧,何必酸溜溜地暗送秋波,這麼久了也不來看看我,真是一個薄情郎。”
話音未落,隻見一道倩影鬼魅般地閃現在楊戀花身旁,原來是一位身著紅衣、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隻見她深情款款地在楊戀花身邊坐下,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這個滿臉醉意的邋遢男人。
這名妖嬈豔麗的女子正是望月館老板桂紅。
小酒館裡本隻有幾位閒散的酒客,均被這個突然造訪的“神秘”女子弄得心神失守,隻見眾人都直楞楞地盯著桂紅,眼眸中閃爍著貪婪的□□。確實,但凡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被這位不速之客激發出最原始的本能。
但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這位可人兒一直注視的醉漢,隻見他滿臉胡碴、神色萎靡,似乎眼裡隻有麵前的這壺酒,而酒中自有顏如玉,比身邊這位美出百倍千倍的顏如玉。
房間裡的氣氛非常怪異,一大群男人覬覦著一個絕色女子,一個絕色女子緊盯著一個醉漢,一個醉漢則出神地凝視著麵前那杯冒著熱氣的桂花酒。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每個人仍然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似乎都想用目光去征服自己所想征服的對象。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空氣中的酒香愈發地濃鬱,如果一個酒量不濟的人這時突然闖進,或許會馬上醉倒。
有的人用心去愛酒,越醉越清醒。有的人僅僅用胃去愛酒,越醉越糊塗。
半個小時過去了,酒館中能夠依然神色不變的人隻有兩個,一個便是紅衣女子,一個便是邋遢醉漢。其餘的人早已鼾聲震天,醉倒多時。
這時,一道清脆如黃鶯的聲音終於響起:“師兄,你看我的‘聞香自醉’還行吧!沒想到這些人空有一身武藝,靈力修為和靈元境界卻如此低下,真是一點兒都不過癮。”說著說著,她便奪過楊戀花手中的酒杯,自己斟得滿滿的,竟也是一飲而儘,完全沒有一點兒女孩子的矜持。
楊戀花平靜地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桂紅,百花穀的功夫真讓你給糟蹋了。看來師父的絕學好的你沒學到,儘學的這些旁門左道的三腳貓伎倆,要是遇到了行家,可就隻有吃虧的份了。你的這招‘聞香自醉’,要是真的遇上了化天境以上修為或者水靈元、鼻靈元、思靈元三大靈元均達到大成境的高手,還不如給對方送一壺酒,免得貽笑大方。”
桂紅嬌嗔道:“在師兄麵前,我的這些功夫的確隻能算是花拳繡腿,不過對付一些不入流之輩那是綽綽有餘了,嗬嗬!”說罷又獨自乾了一杯,一抹紅雲漸漸浮上臉頰。
此時的桂紅,在酒意的陶醉下更顯迷人風範:身段窈窕、杏臉桃腮、雙瞳剪水、眉如新月,一頭烏發如瀑布般直垂腰際。正應了“攬月樓上一枝秀,羞得玉真倚彩雲”。
乘著些許酒興,楊戀花隨意調侃道:“都說君子愛色,納之以禮。不知師妹是否讚同這句話?”
桂紅眨了眨眼,眼波中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神色,她抿了一口熱酒,緩緩說道:“我隻知道我眼前這個人禮數周全、句句是禮、字字透理,天下間沒有不愛他的女人,天下間也沒有他恨的女人。”
楊戀花笑道:“兩年不見,師妹這張巧嘴越發利索了!我看沒幾個男人能夠經得住你的誇獎,讓你在這兒當老板真是屈才了。”
桂紅捋著自己的長發,無奈地說道:“沒法子,師父讓我想辦法在京城建立情報收集點,我一個小女子,沒什麼大能耐,又不願屈膝於權貴門下,隻能自食其力,靠這個酒館來打探消息了。”
楊戀花輕輕握住桂紅的手,安慰道:“師妹,辛苦你了!”
桂紅垂下螓首,低頭不語。過了半晌,她忽然抬頭說道:“師兄,你今天過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不會是來我這兒突擊檢查的吧?”
楊戀花擺擺手,說道:“我今日來並非公事,而是有一件私事想要讓你幫幫我!”說罷便湊近桂紅的耳旁,將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隻見桂紅不住地捂嘴偷笑,仿佛楊戀花在講什麼有趣的笑話。
此時,夢川正在攬月樓下的馬車中等待侯湘雨,趙雪在一旁陪著。
不一會兒,侯湘雨的身影便出現在夢川的視線中,隻見她今天打扮得特彆精神,深黃色的裘皮大衣裡套著一件貼身的淺黃色真絲長裙,將她的婀娜身段完美地展現了出來,作為劍宗二小姐,她手中的那把金黃色長劍則是係在腰間,紅色的流蘇被夾著雪花的冷風吹成一道美麗的軌跡,最讓人醒目的是,她沒有撐傘,任憑雪花飄打在自己的臉上,就像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一樣!
夢川讓趙雪在馬車上候著,獨自跳下馬車,撐起融雪傘,與侯湘雨寒暄了兩句,便一起步入攬月樓。
此時的望月館裡,正上演著一出纏綿悱惻的男女共醉戲。隻見楊戀花早已醉得忘乎所以,將桂紅摟在懷裡,而桂紅則是衣衫不整、雲鬢散亂,滿臉畫著濃重的脂粉,幾乎看不清她的本來麵目。兩人卿卿我我、好不快活。而酒館裡的其他客人都已經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無緣欣賞到這出精彩的雙簧戲。
當夢川陪著侯湘雨踏進望月館的大門時,便被眼前曖昧銷魂的這一幕驚得兩眼發呆,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這演技真是太出色了,自己如果事先不知情的話,對眼前這精彩逼真的畫麵絕對會深信不疑的。夢川心裡暗暗讚歎道。
當侯湘雨看清那個胡子拉碴的男子是楊戀花時,身子猛地一震,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越來越紅,震驚之色逐漸轉化為憤怒之情。
“楊戀花,你居然背著我在這裡和一個野女人約會,你……你對得起我嗎?”侯湘雨終於忍不住滿腔怒火,歇斯底裡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