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糕點真是難以下咽。冗長的一生,她想這是這輩子最難吃下的糕點。
沉悶的雨最終還是下了下來。雨勢很大,不過霎那間,耳邊隻有嘩啦啦的雨聲。可她依舊不敢哭出聲音,壓著喉嚨,埋下腦袋,隱忍著,認真履行著祖母的叮囑。
要是哭出了聲,被祖父祖母聽到了,一定會讓這兩老人急得團團轉的。
雨下了一夜,但瑤果兒不過是傷心了一盞茶的時間,再抬起頭時,便已經是平複好了心情。
如思安所說,這一顆山茶花落了一地,如同鋪上了一張紅布一般,喜慶又唯美,不過好在隻掉了一棵樹,其餘的依舊掛在枝頭。
思安為她梳著發,鏡中的女子穿著一身紅裙,窗外送進一陣風,輕紗飄動,美輪美奐。青絲精致的半挽在腦後,流蘇步搖順著發絲垂下,哪怕如今房屋有些昏暗,但那流蘇步搖依舊在青絲之中熠熠生輝,便是精致到了每一根頭發絲。
也就隻有他們瑤家人,去給自己的親生娘親祭墓穿得如此豔麗。年年都是如此。瑤父每年穿得一身紫,宛如一根紫茄子,可他偏偏要說,娘親在世的時候最喜歡他穿這紫色衣袍,真不知為何娘親會喜歡這樣一根紫茄子,或許年輕的時候還不錯,但如今,不僅像茄子,還像一根胖茄子。
而瑤果兒便是年年穿著一身紅,紅色是娘親最喜歡的顏色。爹爹曾經說過,母親很想看見她出嫁時的模樣,她的果兒穿紅嫁衣定是好看的。爹爹說那是必然的,因為瑤果兒長得像娘親,娘親穿上紅嫁衣嫁給他的那日,他被美的半晌都沒有緩過神來,那時候他就在想,何德何能上天讓他娶到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後來洞房花燭夜,他抱著娘親整整哭了半夜,不知道他在哭什麼,他說是高興,瑤果兒便是直到如今也不明白,人高興為什麼會哭。她便是難過,要哭也得是斟酌再斟酌的。
瑤果兒看著鏡中的自己,抬手抹上了眼尾上的那顆紅痣。爹爹說她同娘親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江南美人,不同的便是她比娘親眼角和眼尾多上的這兩顆紅痣,也是因為這兩顆紅痣,她便不同於尋常江南溫婉女子那般柔情,她多上了幾分清冷柔魅,但也僅限於不開口說話,她一旦開了口,京城之人的狹氣和三兩言語就能氣死人的本領,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在瑤爹的印象中,她的女兒小時候還是乖巧模樣,那性子如同她娘親一般,溫婉懂事。似乎是直到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奶娘去世之後,她的性子就轉變了,剛開始不過是時不時的想要出府玩樂,有時便是從早玩到晚,甚至有時需要在外闖了禍才會歸家。那時候他忙,除了之前答應過瑤果兒她娘,每年一定要帶著瑤果兒到不同的地方遊玩上一月有餘,平日便是很少歸家。瑤果兒自小是跟著祖父祖母長大的,她小時很懂事,無論是任何人見著了她,都會誇上兩句。
後來瑤父才發現,這法子是自己爹娘教她的,兩老人為了讓自己多陪陪瑤果兒,就想出了這樣一個餿法子。她搗了亂,自然而然就有人會找上他的。他就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女兒,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加上平日裡確實陪伴的少,本就愧疚,那瑤果兒那般漂漂亮亮的一張臉抬起,兩眼亮閃閃的將他盯著,任誰看了都會心軟。他便是決定留在了京城。
剛開始整日整日待在一起,不習慣的是瑤果兒,甚至後來還想著躲避瑤父,但後來祖父祖母又再她耳邊說,親人之間就是要多說說話,多說話,什麼都說關係才會越來越好。小姑娘信了,父女兩開始無話不談,甚至瑤果兒第一次來葵水,都是她興衝衝的來告訴自己。
剛開始瑤父也是感動女兒的轉變,可後麵真就是轉變到了一發不可收拾。整個院子裡整日整日的徘徊著“爹爹、爹爹。”這甜蜜的負擔,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見瑤果兒摸著眼角的痣,思安為她簪著朱釵,笑道:“姑娘這兩顆痣生的美,美人痣,讓人看了,我見猶憐。不過老人常說眼周長痣的姑娘愛哭,但我見姑娘從小到大沒哭過幾次。”
“沒什麼煩心事也就沒什麼好哭的。”瑤果兒自己對這兩顆紅痣並不在意,長了便長了。
瑤果兒站起了身子,裙擺處層層薄紗蕩漾,她生的白皙,這紅裙襯得她更是膚如白玉:“走吧,去看看爹爹又在磨蹭什麼。”
每次去見娘親,他都格外的鄭重,哪哪都要安排到格外的好。他說,不能讓娘親覺得他過得不好。
瑤果兒便紮刀道:“娘親瞧見了爹爹這體型,便是知道,這些年,爹爹過的甚好。”
從這院中到瑤老爺的院子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瑤果兒剛一走進,瑤老爺便是揮手一個勁的招呼:“小果兒來了,快快快,今日爹爹自己下廚,做了好吃的,快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