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果兒如今便是同思安坐在石凳上,靜靜等著瑤老爺出來便好。
眼前來來往往了好幾個泥瓦匠,為了好乾活,他們穿著粗麻布衣,想來是故意穿著這種襤褸的衣衫,畢竟搬著重物,到處磕磕碰碰,普通農民家,弄壞了衣物是會心疼到的不行的,這種平日裡不要的舊衣服,就算是弄臟了,弄壞了也無妨。
夏日炎炎,將這幾人曬的黝黑,穿著深色的衣物,後背上的汗都能看到薄薄的一層白霜,身板有胖有瘦,胖的也不虛胖,能跑能跳,身上壯實,瘦的也不虛弱,看著單薄的身影卻是有勁。一人雙肩上都扛著重物,木桶裡裝著的水土,比大腿都還粗的木樁,還有一欄一欄的轉頭。佝僂這腰背,嘴唇都發乾起皮,男子毫不在意的舔了舔,繼續牟足了勁的往前走。
瑤果兒坐在樹陰下看著,思安怕她熱著,便是又是特意為她扇著風,瞧見這般勞累的人,也難免的心疼:“這麼熱的天,真是遭罪。”
“沒什麼遭罪的,養家糊口不都是這般,”瑤果兒看的淡,抬眸瞧了瞧遮住太陽的綠葉,“你覺得烈日下勞作遭罪,對他們來說,這大白日的待在家中,無所事事那才是最燒心燒肺的難受。”
思安沒明白:“為何,這大夏日的,再家呆著多好。”
瑤果兒眉眼帶著絲絲笑意,深吸了一口氣:“在家呆著,吃什麼,喝什麼,要養家養孩子養自己。”
普通人家,誰敢歇口氣,更何況還是這種上有老下有小的,女子織布,男子抬貨,日子雖平凡繁忙,但也樂嗬,哪能看見這般一處不容易就覺得旁人遭罪。
思安明白了過來。她運氣是好的,雖是生在了吃不飽睡不暖的偏僻小山村,但爹爹娘親從未想過將她賣了拿去換上些錢財,自己家也沒像隔壁的老麻子家一般重男輕女,她與弟弟從小都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隔壁老麻子家有一個跟她一般大的姑娘,叫土豆。這是出生時發現是個女娃,老麻子臉一黑,氣血上了頭,淬口罵了一句:“狗娘生的。”然後隨後指了指旁邊的一堆黑乎乎的土豆,罵罵咧咧道:“就叫土豆,跟她娘一樣,是個賠錢貨。”
後來,老麻子得償所願生了一個兒子,那胖小子是半夜生出來的,折磨了土豆娘親半條命,還是土豆忙前忙後的照顧著,給娘親又是端水又是喂飯的。老麻子高興的頭上的幾根雜毛都立了起來,抱著兒子親了又喊,喊了又笑,那哈哈笑聲就是將豬圈裡熟睡的豬都吵了起來,急呼呼的轉上了三四圈這才又睡了下去。那一夜,整個村子都知道他老麻子家有了一個寶貝兒子。
老麻子為了給他的寶貝兒子取個好名字,那是想了三天三日,後來總算是定了下來“天賜”這個名字,天賜的寶貝。
有了弟弟,土豆每天就不僅僅要負責家中的一日三餐還有農作,也要背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天賜要是摔著了磕著了,土豆便是少不了一頓毒打。那老麻子不是人,打人跟打畜生一樣,拿起豬圈旁邊的鞭子就往土豆身上抽,一鞭又一鞭。弱小單薄的身軀是受不住的,土豆娘親就衝了上去,將土豆抱在懷裡,承受著鞭打。
這種悲催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土豆十歲,那時思安來到了瑤家,不小心提起了她。說那老麻子打算再過兩年就將土豆嫁給城西的一個老頭子做續弦丫鬟。瑤果兒聽了,起了惻隱之心,便是想了個法子,讓土豆娘親來瑤家的繡廠當繡工。賺上了錢,錢又比那老麻子多,自然而然那老麻子的態度好了許多,對土豆娘親也不敢再隨意的拳打腳踢,大事小事也知道開口商量。土豆娘親沒什麼旁的要求,她就要自己的女兒讀書,以前沒錢,土豆沒上過學,如今她有錢了,她什麼都不要,就要自己的女兒讀書。
土豆娘親的工錢不少,除去土豆要讀書的錢還剩許多,老麻子也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因為土豆從來沒有上過學,許多東西沒辦法接受,所以便是學堂都是瑤果兒為她安排的。土豆娘親對瑤果兒很是感謝,便是常常烙些土豆餅來給她吃。
味道清淡,老人家愛吃,瑤果兒便是次次嘗上一口,其餘的都是祖父祖母給吃了個精光。
思安家同土豆家有些緣分,兩人同歲,就連弟弟也是同年所生。思安的弟弟叫“思樂”。平安快樂也就是老兩口對這對姐弟的期盼。
思安是因為家中實在是沒錢,揭不開鍋主動提出了要到京城之中找點事情做。像他們這種貧苦人家,女子讀書也不過是學些皮毛認幾個字就算了,男子讀書便是靠本事,不僅僅是有本事往外讀,也要有本事自己掙錢拱自己讀。
思安從小就愚笨,她記性不好,但手腳麻利,她看書就困,但若是跟著娘親繡花她就來勁,她寫字歪歪扭扭,但能有一手的好菜。爹娘也都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轉念一想,至少有一個本事,有本事傍身就好。
思樂不同,他自小就喜歡讀書,過目不忘,又有一手好字,可惜生了個少爺身,動不動就生病,有次他想替家中收上稻穀,不過半個時辰,就暈倒在了田中。把家裡麵的人嚇的臉色慘白。
既然弟弟有那個能力,思安便就不想因為自己將家中拖著,主動說了不再讀書,要去京城找份活供思樂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