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是真的少到可怕,沉穩冷淡地坐在一旁,除了偶爾端來一杯水讓她喝掉,平日都一言不發。
瑤果兒被他放到了躺椅上,她不願意出門,秋季外麵有風,不出門檀佑也便沒有勉強,木花窗邊,每每到了傍晚都會有餘暉照入。
那時候的陽光溫和柔美,檀佑就會將人抱到躺椅上讓她曬曬太陽。
兩人之間就這麼安靜著,安靜到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明顯。
屋中沒有點亮燭火,顯得更是昏暗寂靜。
她瘦了許多,如同一張薄紙一般,倚坐著,神色淡淡,像是對什麼都抬不起興趣,病美人,病美人,就算是病了,那也是美人。
直到瑤果兒再一次抹上腰間的荷包,檀佑這才開了口:“你還要這般多久。”
足足頹廢上了好幾日,活是活過來了,可這宛如一個活死人也好不到哪去。
瑤果兒沒有應話,抬起腦袋,那抹陽光就這般直直地照射在了她的眼眸上。
不適,她蹙起眉頭,抬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一雙眼。
檀佑從書案邊站起了身子,站到了花木窗的前麵,身體挺拔端正,神色倦倦,抬起一根指尖將瑤果兒遮住眼眸的手按了下去。
瑤果兒轉過頭看向他,他站在身側,剛剛好地將陽光遮擋住,整個人逆著光輝,陽光像是專門為他籠罩出了一層光暈,真好看。
“你擋住光了。”
這是她今日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檀佑眉眼淡淡:“你這日日不出門,求什麼光。”
她笑了,扯嘴甚至笑出了聲,可依舊笑得還是那麼悲觀,小姑娘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好教養的好聽:“檀將軍總得讓人難過幾日吧。”
“難過什麼,難過你父親死了,還是難過那個人如今還沒來找你。”檀佑知道自己是在揭她的傷疤,她是大家閨秀長大,有教養,但自己不是,什麼話傷人,戳人刀子,他都不在乎,他想要知道一個答案,他想知道瑤果兒這要死要活的樣子,到底是為什麼。
瑤果兒看著他,一雙眸子平淡如水。
很溫柔,很淡定,甚至能夠將檀佑心中的那些卑劣儘收眼底。
她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檀將軍,我自小是在同生意人打交道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此刻她的處境是在多麼難堪的位置。父親離去,千萬產業群龍無首,想要上前分割的,想要乘機打壓的,數不勝數。陳家這個時候要跟她扯上關係,是以什麼身份,是想要趁著瑤老爺死去,獨吞瑤家家產?那豈不是要被人戳上一輩子的脊梁骨。
陳伯父,陳伯母是聰明人,就算是他們真就願意將瑤果兒接納住,那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平得了瑤家這麼多家產的眾口,瑤家改姓陳,簡直是笑話。就怕最後他們陳家會因為這場內戰而四崩五裂。
“你不是喜歡他。”問出口,檀佑都覺得自己問的荒謬。
而瑤果兒給他的答案也印證了他心中所想:“檀將軍,利益永遠大於情愛。既然他們陳家此時此刻不願伸出一手,那這關係,本就該斷了。”
“若是那陳知許有心而無力。”檀佑嗓音微沉。
他不是願意替陳知許說話,他是在控製不住地試探,之前兩人分明如膠似漆,就算是遇到了這般挫折,若是那陳知許隨意地勾勾手指,這姑娘便是萬事不怕地又跑回去,那他該如何。
瑤果兒靜默了瞬,聲音冷了下來:“既然沒有能力,那不如就趁早放棄,我不喜歡麻煩,麻煩太多了,真的很煩。”
她說的絕情,可那雙眸子卻還是慢慢帶上了紅潤。
生意人最擅長精打細算,這些人將他們瑤家想的過於簡單,真就覺得死上一個人,他們瑤家就要如此敗沒。
瑤果兒忽然想到什麼,抬起眼,臉色有些微微詫異:“阿爺給我說,你給我換了衣物。”
檀佑眯著眸子,嘴角掛著淡笑,看著依舊正人君子:“是。”
她淺淺吸了一口氣:“你不該如此不知規矩,分明這有姑娘家的。”
他斯文一笑,半蹲了下去,與瑤果兒對視上:“你在我懷裡醒來,就沒想過,我們之間,何止是發生過我見你身子的事情。”
她臉上淡漠的神情如今總算是發生了些許的變化,眸子微微睜大看著眼前人,聲音上帶著一絲怒意:“檀將軍。”
他笑了,裝久了,如今在她麵前原形畢露還真是莫名覺得輕鬆:“騙你的,真想將你怎麼樣,你覺得你現在能醒過來。”
就算醒了,他也能將人再弄暈一次。
瑤果兒推上他一把,坐正了姿態,微微閉眼,如今才算是真的將檀佑給看清。
他分明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