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群妖亂起後,天地間各種禍亂頻起,神諭不要錢似的一降再降,韓信四海八荒各處奔波,少有閒時,二十年匆匆而過,各處禍亂也在這二十年間平的差不多了。
李白見了一次又一次摧枯拉朽的殺伐,逐漸看慣了韓信銀甲長槍的模樣,最初的震撼漸次褪去,眼前人與那時春日裡溫潤明朗的少年漸去漸遠,彷佛隔了長槍劃開的萬丈天塹。
韓信一槍掃平了十萬幽冥地的厲鬼冤魂,陡然察覺龍魂中沉寂的狐靈有了異動,白龍便在那鬼魂散儘彼岸花爭先恐後綻開成一片灼灼其華的幽冥地裡,夢魘般怔住了。
狐靈自他心口鑽出,在一地鮮妍中化出了朝思暮想的少年模樣,芝蘭玉樹,仗劍而立。
“狐……”
白龍眉眼將彎未彎,一個笑還沒成形,李白手裡的劍已沒入了了他適才沸騰起來的胸膛。
他那養在魂魄裡唯恐磕了碰了的寶貝狐狸,冷著一雙好看的眉目,將還帶著龍魂餘溫的劍毫不留情地穿過他的身體,聲音遙遠地彷佛在九重天外: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韓信愣了愣,因為疼痛本能地皺起了眉,嘴角的一點笑意卻始終沒褪下去。銀甲的將軍丟掉了自己無堅不摧的槍,無視了胸口寒光淩冽的劍,抬手抓住眼前人顫抖的手腕,一把將李白拉入懷中,三尺青鋒一寸不差,完完整整地染透了白龍血。
李白甫一撞上他的胸膛,韓信便悶哼了一聲,李白的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神龍也是會疼的。他想。
“對不起,我很想你。”
李白好像在那染血的懷抱裡嗅到了久違的桂花釀的醇香。
這二十年裡他在“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和“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之間搖擺不定,為自己究竟是該做青丘的國主還是江南的酒鬼思來想去,看見韓信一槍掃了萬千鬼魂的時候,他知道青丘的三千亡魂也無需他去抗了。隻是老國主和師父眼睛看著他,這麼多日夜裡一直看著他,倔強地要他活下去。
但滅族之仇也沒能穩住他的劍,那穿胸而過的三尺青鋒還是偏了心,沒舍得刺進那養了他二十年的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