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看不見裡麵的格局,一麵深色木的博古架隔斷,上麵置了些不知道葉父從哪裡收來的玉器古玩。
繞過隔斷 ,迎麵走來一人,是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挽著發,溫柔上前問:“小霖來了,今天城裡挺堵車的吧?你爸在後麵院子裡坐著呢,快過去吧。”
葉霖對她溫和一笑,把花遞給這個婦人說:“謝謝魏姨,把這個放家裡吧。”
魏姨溫和笑,把花順手遞給家政阿姨說:“怎麼還帶花,這花真漂亮,謝謝小霖。”
葉霖點頭道不客氣,踱步進到後麵的陽光房。
陽光房嵌在後麵的院子裡,和整個小彆墅的內裝一樣是中式風格,弱光傳過落地玻璃,照透一麵梨花木的屏風,格影打在沉寂的潮氣中。
葉父坐在木桌前,端熱水淋茶壺,搗鼓他的茶具頭也不抬,虛指了一下麵前的凳子。
“過來就坐吧。”
葉父外貌上不難看出,年輕時候儒雅帥氣,那個年代的大學生,靠著八麵玲瓏,說得通外語,做了國際物流的商人。
葉母同是那個年代學外語的,兩人大學相識交往,順理成章結了婚,葉母留校任教,在葉霖高中時,去了首都。
會掙錢的丈夫,學識高的母親,聽話懂事的女兒,親戚朋友,乃至生意合作人口中的標準和諧家庭,儘管外親內疏,貌合心離。
葉霖腦海突然蹦出當時在東京的事,她高一的暑假,父母結婚紀念日,一家人去東京旅遊。
說實話,父母的夾槍帶棒讓旅途絲毫不開心。
她裝作看不見,好歹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回憶,雖然也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事。
關於家庭的記憶,猶如久經失修的地下鐵站台,裹緊昏暗和潮氣,像是時空停滯,多年不變。
那時候葉父白天去見合作人,葉母同葉父說好了不要人多,要單獨過紀念日,她提前訂了慶祝的餐館,說是當年剛結婚的時候去過,沒想到這麼多年還在營業,三個人簡單且清淨地過這個紀念日就很不錯。
那可能是葉母久違地,在女兒麵前露出對葉父真切的愛意吧,葉霖也記不太清了。
傍晚,葉父回到酒店接她們兩人,二話不說去了一家俯瞰東京夜景的高級餐廳,璀璨華麗的宴會廳,合作人的誠意,不認識的眾多客人很熱情。
不過紀念日主角二人目光從不交彙。
葉母很體麵地過完了結婚紀念日,然後在散場前,沒通知葉父,帶著葉霖繞開司機和助理,沒坐自家的車。
母女兩人坐著終班電車,沉默了一路,東京的終班電車也很熱鬨,加班結束的上班族抱著公文包昏昏欲睡,結束聚會的的大學生躊躇滿誌,窗外是夜色霓虹。
車廂裡嘈雜,葉母開口問:“如果我離婚了,你會覺得難過嗎?”
一頓晚餐,讓完美夫妻的麵具戴不住了,或許也不是這一頓晚餐。
葉霖當年回答了什麼呢,她自己也記不清。
“哐啷——”
一聲響。
古樸細膩的瓷杯擱在葉霖麵前,葉父發話:“讓你坐,杵在這乾嗎?”
葉霖端杯嘗了一口,順勢坐下,開口問:“小姑還沒到嗎?”
葉父看一眼手表:“估計還有十幾分鐘吧。”
葉霖點頭,她坐在葉父正對麵的藤椅,汪啟洋坐葉霖這一側,與她隔了一個座次。
一旁的汪啟洋比起葉霖更像是這個家的人,會看眼色,笑吟吟地會來事兒。
他喝了兩口茶,見葉父手旁的水壺不夠,又起身去添,來來回回,比葉霖這個做女兒的殷勤多了。
葉父在談生意時滿麵春風,但在家吝嗇那一點笑,冷著問:“工作最近怎麼樣?”
葉霖:“挺好的。”
葉父唔了聲,指著茶罐子說:“你喝這個銀針,汪啟洋他爸剛送來的。”
還沒等葉霖接話,汪啟洋連忙說,“我爸去山裡靜修,自己采的,我一拿到就想起來給葉父送了,喝著挺好吧。”
他轉而扭頭笑問葉霖,“小霖嘗著怎麼樣,喜歡的話,今天帶點回去。”
葉霖抿一口茶液,清香微甜,品質很好。
放下茶盅,她搖頭道:“不用了,我平時不太喝茶。”
葉父皺眉:“喝咖啡?那有什麼好喝的。”
葉霖實話實說:“工作提神。”
葉父語氣不滿:“所以我說你那個班有什麼好上的?”
葉霖皺眉:“怎麼又提到這個了。”
葉父冷聲反問:“你說怎麼又提到這個?都什麼年紀了,還給我搞叛逆那套?你夠了啊葉霖。能不能讓我省心啊?你要氣死我嗎!”
“回家!下個月我要去東京談合作,你跟著當翻譯。回家趕緊把婚給我結了!”
葉霖捏著杯子,垂頭吹茶,不緊不慢說:“翻譯,你自己請一個吧。結婚?我還等著吃你喜酒呢。”
葉父手裡茶壺一擱,臉鐵青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