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不歡而散。
魏姨留在書房溫言相勸。
葉霖頭也不回拎著包,大步流星往外走。
她穿過客廳,白瓷的長頸花瓶裡,是她帶來的那束橙紅鬱金香,半開不開,大而豔麗,端坐在沉悶客廳裡。
葉霖繞過博古架,推門下了台階,聽見又是兩個易碎物落地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客廳的兩位家政阿姨猶豫地往上探看。
夜幕降臨後,花園裡的燈亮起,安寧而靜謐。
空氣微涼,涼絲絲地往人肺裡鑽,葉霖吐出一口鬱積在胸的悶氣。
葉霖回望一眼這棟令她感覺陌生的房子,換做幾年前,葉霖可能還會委屈地哭一場,有些傷感。
沒必要真動氣,也不必焦慮地扮演聽話懂事的孩子,裝作溫順隻能安撫一時,最後是內在割裂,然後作繭自縛。
大門從裡麵打開,汪啟洋急匆匆地追上來,站在最後一階的石梯上,俯視著葉霖,嘴上帶著安慰的笑,像在看一個不懂事離家出走的小孩子。
汪啟洋手裡提這個牛皮紙袋,伸手要給,言語中想拉近距離:“何必和你爸頂嘴呢?他就那個性子,我經常被罵得狗血淋頭,但我知道他的用心,做父母的肯定都是為兒女好。”
夜幕中他瞄葉霖的臉,富家女一旦有點事業,果然脾氣上就差點,明明看上去溫溫柔柔。
葉霖一動沒動,在昏暗中微微抬眼盯他:“為我好?”
葉霖今天是挺括的杏白風衣,同色係長裙,剪裁簡練但高級,鎖骨一串圓潤出彩的珍珠。
如星的花園燈散發暖光,越發襯得她眉眼柔美,眸子裡映著碎光。
“那是啊,葉伯父平時多擔心你。”汪啟洋見她不接,訕訕放下手。
但是他被葉霖看得心頭一熱,再想起葉父的意思,激起私藏美物的保護欲來,忍不住對她心軟下來,很自信覺得自己說在她心坎。
葉霖和葉父一見麵就這麼吵,葉父也給他說過葉母是個有點瘋癲,從不照顧家庭的女人。
葉霖想必很缺愛,缺少些溫情的保護,這一點他汪啟洋可以給葉霖。
汪啟洋放低語氣,極力溫柔地笑:“他隻是不說出口,其實還是很愛你的。”
葉霖聽言,轉身時隻有一瞬的睨視,短促一笑:“是嗎?你說話真好聽。”
她背對著汪啟洋開鐵門,朝他一揮手:“轉告我爸我先走了,工作忙,最近不得空,希望他也忙一點。”
汪啟洋緊捏紙袋,臉上的笑僵住,心裡不詳一跳。
她這樣一聲笑,簡直和葉父譏諷人時如出一轍,讓人總是心堵,連帶著她的溫柔的眼睛,也變得明明滅滅。
像捕獵的什麼怪物般,在幽暗處盯人。
---
頓瑞醫療停車場的燈滅了幾盞,黯然無光。
跟葉霖點頭道彆後,萬長瀟麵色如常,快步走回電梯,將停車場的昏沉拋之腦後。
她副座的花,如油畫般色彩柔和漂亮。
錢秘書早就在此等候,躬身以手擋住電梯門:“萬總,小事情交給小李就行,何必跑一趟。”
萬長瀟拿著手機進電梯,他抬頭看數字從負二一路向上,一下一下地跳,他沒多做解釋:“開始了?”
錢秘書看表:“還沒。”
嗯了一聲,萬長瀟耳邊隻有電梯上升時輕微聲響,無意間瞥見側後方錢秘書在低頭看手機,抿嘴憋笑著回消息。
萬長瀟不愛過問下屬工作外的事情,可最近錢秘書實在藏不住,下班時總是一臉癡笑,和他帶著黑框眼鏡一臉嚴肅的樣子實在不搭。
錢秘書戀愛前隻係深藍領帶,現在是一周恨不得湊齊個彩虹,天天不重樣,一問就是女友又送了。
萬長瀟突然想起什麼,抬手摸向袖口,搭在手腕外側,然後停住,一顆冰涼,平整,沒有鑲嵌與裝飾的袖扣。
他不該帶這一對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