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荒唐!女先生為何不見從古至今多少寵妾滅妻之事!昔有漢太/祖意欲廢太子另立如意王,今有前朝末帝愛番女滅後族!”
“女先生為何不見古往今來城破兵敗時女子的貢獻與哀哀泣聲?!初唐平陽昭公主立下多少赫赫戰功,威風凜凜猶勝男兒!國葬之禮堪比一品大將,羨煞多少老將!唐末張巡守睢陽,未至彈儘糧絕之地先殺城中婦孺以充軍糧!他為何不先殺馬?!他為何不肯詐降複叛亦有生機?!僅為自己忠烈節名便以食人為傲!”
“如今史書上僅記載張巡節義,有幾人記得那些死於自己夫婿父親兒子刀下的婦孺!”
葉雲滿頓了頓,竟是接著說。
“若三從四德便是教女子為奴為畜,以便男人見其無用時可任棄任殺,那這種‘道’豈可成‘道’?!女子又何嘗不是人?是人又為何要被道義擯棄於外?!可見真正的‘道’是我手中擁有的權財,是我手中的刀!而非這些狗屁的三從四德、經史子集!”
聲音郎朗可震乾坤,一時間堂院內外皆是寂靜。葉鴻修失態地伸手扶住門框,內心驚駭恐怕不亞於直麵衝擊的女先生。
——他知道這個八妹看似頑劣不堪實則機敏於心,可今日這一番言論這一番見解,便是當朝素有才女之稱的任家大小姐恐也無法企及!這何止是機敏於心,而是多智近妖!
雖是這樣震撼,卻仍是想著如何保下雲滿。
堂內女先生也是如此想法,驚怒之下竹篾連抽,劈頭蓋臉:“妖孽!你定是個妖孽啊!”
“打呀!打死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如今我年幼反抗不過,你反抗不過這嚴苛禮法,但終有一日我會有足夠力量去掙脫它!不惜一死!”
從頭至尾,聲音清嫩卻鏗鏘,未聞一聲哀叫或求饒。
葉鴻修先壓下內心驚駭衝入堂內,狠狠一推臉色漲紅的女先生,另一手將葉雲滿牢牢護進懷中:“小滿兒,疼不疼?”
葉雲滿抬起被抽成豬頭的腫臉,滿不在乎地笑了:“大哥,我沒事,不疼。”
——是啊,這點才不疼呢,相比五年前被割喉時的冰涼感覺,這些還不夠疼!
她內心滿不在乎,但畢竟年紀小皮膚嫩弱。葉鴻修隻見到她臉上紅印縱橫,有些地方還隱隱滲了血,笑容也因疼痛有些歪斜。麵上已經如此慘狀,隻怕手心早已腫起一片。
葉鴻修怒上心頭,轉臉對女先生冷笑:“鬥嘴贏不過一個五歲幼女,便以體罰來泄憤和維護自己尊嚴嗎,母親請來的女先生果然好學問!”
“大少爺,這裡是女學學堂,你進來於禮不合!且吾是由大太太聘來的,如何教導學生是我的事,沒有你置喙之地!”女先生沉下臉。
十二歲的少年身量已經抽開,身若鬆柏,站直身體擋在小皮猴麵前時陰影能將她完全罩住:“我乃壽陽伯府孫輩第一子,若按女先生的說法,如今祖父、父親皆不在府中,便是母親也須得聽我一言!女先生你說,我沒有置喙之權?”
女先生一愣,隨即憋得臉色發紫。
葉鴻修抱起做鬼臉的紅皮豬頭,冷言:“女先生有空與我再作辯駁,不如先想想待祖父回府後,這帝京西可還有你立足之地!”
葉雲滿拍手叫好,卻忘了手心腫成一片,一拍之後便是疼得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