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盛陽打完人回來,手裡邊卻多了一枝賣花小娘子報答謝意硬塞來的梨花。他擦擦額上的汗,見葉雲滿一手一幅糖畫便是眼睛一亮,走過去,不由分說搶過那支龍頭蜈蚣,又將開得正豔的梨花塞進她手中:“滿滿!一枝花換一支糖!”
“怎麼看都是你賺了呀小李子。”葉雲滿雖在抱怨,笑容卻比手中梨花更豔。無奈李盛陽是個不懂美醜的,隻管咬糖畫咬得開心。
葉鴻修左手舉著不符合他風格的金花糖畫,右手環著葉雲滿防止她亂竄。他瞥了眼小丫頭的笑靨,不知為何心中微有不悅。
——梨花諧音“離”,李小胖墩送這花是啥意思???
不悅歸不悅,葉鴻修麵上依舊不會顯露半分。他帶著倆小屁孩在侍衛保護圈中觀看舞龍舞獅,在人群的歡呼叫好聲中突然聽到一聲低笑,伴著一句語焉不詳的詩:“措身物外謝時名,著眼閒中看世情。人算不如天算巧,機心爭似道心平。(唐寅《警世詩》)那位小友,不如算上一卦卜人天機如何?”
那聲音雖輕,卻似直直鑽入人耳。葉鴻修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去,隻見一灰袍白髯的老道手持拂塵立於吵鬨人群之中,卻似有無形屏障圍在他周圍隔開了一方靜域。
他一轉頭葉雲滿便有所覺,她順著他怔忡的目光望去看見那老道,眉毛一挑,不屑一笑:“哥你彆信,騙人錢財而已。”
老道似能聽見她說的話,目光在她身上一轉便是雙目發亮:“小友可是從方外而來?”
他這一言可謂直擊人軟肋。葉雲滿霎時臉色微白,努力鎮定:“老道你說的話我五歲時就聽過了,怎地,你想學和尚拐人不成?”
老道微笑,不再多糾結:“不拐人,人各有命,小友現在可要卜上一卜?”
葉鴻修垂下眼眸盯著額頭微有冷汗的葉雲滿,片刻後搖了搖頭:“不用了。”
“誒,這可讓老道滿腹的話憋著難受。”老道卻也沒有再糾纏,吟著奇怪的詩又走了。
葉雲滿悄悄鬆了口氣,正想抬手去擦額上冷汗,已有一方汗巾輕輕落在了她腦門上。
葉雲滿心虛抬眼,見果然是葉鴻修,他正微微抿著唇替她拭去冷汗,滑落下來的方巾一角歪歪扭扭地秀了隻禿毛鵝。
其實她當年是想繡隻大雁來著。“鴻”嘛,鴻雁嘛嘿嘿。
雖說有多出二十年的人生打底,但葉雲滿發覺自己越來越難看出這小子在想些什麼了。他藏心情的功夫愈發地好,麵上神情也是逐年地神鬼莫測;要不是對她的愛護年複一年,葉雲滿真的摸不準他的心思浮沉。
“哥。”她拉拉他月白直裰的衣袖,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惴惴不安。
——他猜到了嗎?能猜出啥嗎?時人腦洞比現代人還要大,借屍還魂之類的傳說從未少過。
葉鴻修靜靜盯著她,直到把小丫頭看毛了才微微一笑,宛如春風化雨:“哥信那個騙錢的老道士做什麼。”
葉雲滿心下稍安,將梨花遞給身後的大丫鬟行雲,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