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鎮上,送菜去。”
薑斐眼珠一轉,“那能帶上我嗎?”
趙慧榮看著三輪車上擠一擠還有位置,便道:“上來吧。”
他們停在鎮上的某條街,挨個給街上的每一家餐館送菜,最後選在一家窄小的麵館解決午飯。
薑斐要了一碗牛肉麵,趁著拿紙,將其餘三人的錢也付了。
他們聊天,說著方言,語速快,薑斐隻能聽懂七七八八,見他們說起送菜的事情,她抬頭問趙慧榮,“你們幾天來一次鎮上?”
“三天來一次。”
“那可以以後每次都帶上我嗎?”
薑斐剛剛觀察了一下,這小鎮依舊簡陋,但起碼有超市之類的,餐廳雖然都是蒼蠅小館,但可比她自己做得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就說這碗牛肉麵,五塊錢一碗。雖是不見半點肉腥,但蘿卜和麵條卻是足量,而且辣椒油也管夠。她吃得渾身是汗,卻覺得胃裡飽了也是一種心安。
薑斐長得漂亮,也不嬌氣,能吃能樂,幾個村民都挺喜歡這個城裡來的姑娘,開車那個姓楊的大叔果斷點頭,“行,那以後我們都叫上你。”
*
出去晃蕩了一圈,發根有沾上了土。薑斐對著鏡子甩了甩了頭發。知道涼城本就水源不充足,哪敢一天洗兩次澡。她忍了忍,瞧著現在黃昏已過,涼快許多,於是出門繞著村子遛彎。
恰巧又遇到上午的那家人。
孩子坐在地上,高顴骨姑娘正彎著腰掰玉米。薑斐拖了個凳子過來,也坐在她身邊,“我幫你。”
對方不善言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小聲說:“謝謝。”
玉米硬邦邦的,薑斐的大拇指都紅了,才掰下來兩個,她抬頭看著那兩個吃手的小孩兒,問:“他們是你的孩子嗎?”
“嗯。大的是男娃,小的是女娃。”
“你多大了?”
“二十一。”
“那你還比我小一歲呢!”薑斐睜大眼睛,“我叫薑斐,你叫什麼名字?”
“郭曉。我叫郭曉。”
薑斐認為兩人是同齡,該算是朋友。她指著自己家的方向,“我住趙慧榮家,你沒事兒可以來找我。”
郭曉摸摸鼻子,“我知道你住哪裡,你來之前,我們就都知道。”
“真的?”
“嗯……這個村就這麼大,趙姨提前一個周就去鎮上為你賣了好些肉。”郭曉邊說,邊玉米堆中翻出一個稍微軟一些的,塞進薑斐的手裡,“你掰這個吧。”
薑斐揪下一粒,問:“這個能吃嗎?”
郭曉笑了,“能,你可以試試。”
她放心嘴裡。
還挺甜的,便又揪下一個,“孩子能吃嗎?”
“也能。大的能吃。”
薑斐喂給男孩兒一粒玉米,小孩兒抓著她的手咧起嘴,然後就要把手指頭往自己的嘴裡塞。
“哎!”郭曉打了一下兒子的手,用方言斥責了他兩句。
薑斐連忙擺手說沒關係。
男孩兒甩開媽媽的手,踉踉蹌蹌地往彆處走。
“要不要看著孩子?”
“不用,不用。”
郭曉手下不停,頭也不抬。
幾秒後,走了沒幾步的孩子突然“哎呦”一聲,“啪”地摔在地上。
郭曉回頭喊:“彆哭,自己站起來。”
這孩子倒是皮實,還真一滴眼淚不掉,慢吞吞地自己又走回來,倒是薑斐有些心疼。替他拍拍腿上的灰,又問他疼不疼。
“他不疼。一天摔十幾回,男娃娃不能那麼嬌氣的。”
郭曉替兒子回答。
薑斐替男孩兒整理著皺巴的褲腿,這才注意到他的膝蓋處的布料已經被磨破,再看彆處,衣領,袖口,腰帶也全是這樣。
郭曉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你這些衣服以後妹妹還要穿的,你得愛惜知不知道!”
饒是這樣說,她的臉頰還是有點紅,尷尬地看著薑斐,“孩子就是這樣的,衣服全都爛了,沒關係的。”
薑斐笑了笑,沒說什麼,卻在郭曉低頭擺弄玉米棒子的時候,抬頭打量著兩個孩子的身量。
約是一個小時後,她與郭曉一家告彆,回了自己家。
她把繩子上晾著的衣服拿下來,疊好。趙慧榮的那幾件放在她的床上,自己的裙子掛在櫃子裡。
突然——
咚。
咚。
咚。
不知道哪裡傳來錘子的聲音,薑斐繞著家裡轉了一圈,才找尋到聲音的來源。
在對麵。
窗戶對麵。
薑斐單手撐在桌子上,轉動窗戶鐵栓,鐵鏽生澀,她砸了兩下窗戶,才將其推開。
一個高個男人正背對著她。
還是穿著白背心。
今天還沒流汗,布料鬆垮,沒貼在身上。
他不知道現在又在修什麼,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著。
薑斐的右耳膜震顫,卻也不製止。
她抬起頭,從兩間房子中間的窄道竟能看見夜空。
薄雲像是一片紗。
……多奇怪啊,明明就這麼大的地方,她依舊看到了一顆閃亮的星。
就掛在阿燮的頭頂。
薑斐在窗台上找到了一粒約有指甲蓋大小的石子,她捏在手心,然後正好扔到他的後背。
噪音戛然。
錘子懸在空中,他回身。
薑斐綻開笑臉。
“我們又見麵啦,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