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鞋,擰開防盜門。
“孩子還沒走呢,您小點聲。”
“我怎麼了,她媽年輕時就不老實,整天往外跑,生個閨女也這樣。”
安樂:“……”能冷靜才怪!
“我耳朵還沒聾呢,關我媽什麼事?”她踏著雪地棉,直接踩在了地板上。
“哎呦,你這孩子,弄臟了我還得收拾,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嬸嬸在旁邊急忙喊了一嗓子。
“我不懂事?當著我麵就這麼說我媽,你們懂事?什麼叫不老實往外跑,她不出去打工,拿什麼供我上學?你們天天就會從我爸手裡摳錢,我交不上學費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幫一把?”
“你這孩子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手裡的筷子被叔叔摔到地上,他起身站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小心我抽你!”
“你抽我一下試試?這些年你們背後嚼人舌根給我媽扣臟帽子,她大度,我能忍,你們就真當我們好欺負是不是?不管小輩死活,就會端著長輩的架子說事,你們也好意思——”
“啪!”
安樂偏過頭,硬生生接下這一巴掌。
臉頰火辣辣地疼,生理性眼淚在眼裡打轉,她吸了吸鼻子,將它憋回去。
冰冷的目光掃過屋子裡所有看熱鬨的人,長輩也好,小輩也好沒有一人象征性地攔一攔。
這就是她的“家人”。
拳頭攥緊,她嗤笑了聲。
頂著發燙的臉頰,扯開嗓子大吼:
“這一巴掌我接下了,從今天開始,誰也彆想從我家摳走一分錢,你們過得如何跟我們沒有關係,我更沒有你們這些家人。要是被我知道你們又偷偷攛掇我爸,咱們就法庭上見,把這些年你們吃下的都給我吐出來!”
大門咣當一聲關緊。
屋裡的老太太氣得直瞪眼:“這不肖子孫,還跟我斷關係,那是我親兒子,她管的著嗎?多餘讓她浪費錢上這些年學,指不定跟哪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學的這些!”
“行了,行了,您消消氣,彆因為她氣壞了身體,大過年的。”嬸嬸討好地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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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北風刮得人臉生疼。
安樂紅著眼,抬頭望天,努力將眼裡的淚憋回去。
她攔了輛出租車,坐到家門口時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她還沒有現金。
“你這小姑娘穿得挺好的,還打算白嫖車錢啊?”
“不是,我沒注意手機沒電了,那個,您有充電寶嗎?我打開手機就給您掃碼。”
“沒有,我還得接單做生意呢,你快點解決。”
安樂焦急地看了眼樓上,又轉回頭,“要不您跟我去趟家裡,我給您拿錢行嗎?”
電梯上到十二層,安樂將所有兜都掏了一遍,沒、沒有鑰匙!
看她僵在門口,司機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呀。”
安樂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倒黴過,她轉過身,小聲囁嚅:“我好像、把鑰匙弄丟了。”
司機氣笑了:“你玩我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安樂臉色漲紅,不敢看男人沉下去的臉,“我能不能借一下你手機,給我媽打個電話,然後讓她加你微信把錢轉給你。”
司機冷哼一聲,剛要開口懟她兩句,電梯門忽然“叮”地一聲打開。
瞥了眼電梯裡的人,司機重又看向女孩,眼珠滾了滾,他沉聲說:“你耽誤我的時間都夠我跑去街裡一個來回了,加微信也行,給我三倍的車錢。”
安樂忽皺起眉:“我是從另一個區過來的,跟去街裡的價位根本不一樣,為什麼要付你三倍車錢?”
“你不給錢還有理了?要麼現在付,要麼加三倍。”
“……”
“我來付吧。”
突如其來的男聲讓兩人都愣了下,特彆是安樂。
這個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她抬頭看向靠在電梯門旁的男人,眉眼彎彎,含著熟悉的笑意,不同的是,這笑容並未滲入眼底深處,那裡冷意微凝。
“你怎麼在這兒?”安樂將疑惑脫口而出。剛剛以為是隔壁鄰居回來,她根本沒在意。
夏知禮抬起眼,纖長的睫羽下,一對漆黑的眸子噙住女孩瘦弱的身形,目光落在她左臉不自然的紅痕上,視線微凝,隨即唇角掀起薄薄的笑弧:
“好巧啊學姐,原來我們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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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欺軟怕硬的,看到安樂一個小姑娘時,司機拽得要命。碰上夏知禮後,他的態度立刻軟了下來。
兩人協商過後,夏知禮替安樂付了這一趟的車錢,和司機去街裡一趟的路費。
安樂:“……”
她看起來就那麼好欺負嗎?
司機離開。
安樂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目色迥然,臉頰都燙得要命。
為什麼他每次都在她最窘迫的時候出現,然而又每次都要他幫忙解決。
小臉微垮,她憋了憋氣:“那個、謝謝你啊夏知禮,又麻煩你了。”
“不客氣,舉手之勞。”夏知禮粲然一笑,目光又落在女孩對著他的左臉上,微抬,從她頭頂看向她家那邊,“你家人不在?”
“嗯,走親戚去了。”安樂低聲說,嗓音悶悶的,還帶了點鼻音。
這天氣實在冷得要命,她卻穿得很單薄,隻披了件呢子大衣,連圍巾都沒有裹。
夏知禮皺起眉,轉身去擰開自家的門:“學姐不介意的話,去我家坐會?”
“額……不用了,我在這裡等我爸媽就好。”
“按這邊走親戚的習俗,應該傍晚才會回來吧?你打算站到傍晚?”
“……”
“然後讓他們大過年照顧生病的你?”
“……”
“你手機是不是壞了?還是沒電了?需要借你電源嗎,順便給我轉——”
“打、打擾了。”
看著踏進門的女孩,夏知禮輕勾起唇,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