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七嘴八舌的討論。

“抓胖的。”

“不行，抓好看的。”

“不能太瘦。”

“又不是咱們吃，管他胖的瘦的，抓了往水裡一丟，隻能看見血水。”

怪物沒有關注門口的狼藉，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破碎大門，先進門的那個怪物羽翼還沒完全退化成雙手，下意識的撲棱了一下，抬腿往裡走，說話尖聲尖氣活像個夾著聲兒的太監：“我們要抓幾個人哎呦！”

門口有幾滴油漬，怪物一腳踩上去，直接失去平衡，它本能的撲棱翅膀，咻的飛躍上天花板，很快的，它發出一聲驚喝：“好多蟲子！”

它徹底化為一隻長相怪異的巨型鳥，興奮的開啟小雞啄米式的加餐儀式。

房間裡隻剩下“咚咚咚”的啄天花板聲。

“蠢鳥，你想死！”

一直不聲不響的灰袍人唰的跳起來，腦袋上的帽兜掉在後背，露出蒼白的沒有半點顏色的容顏，半透明乳白色瞳仁像是翻白雙眼的鬼，半長的披肩發淩亂不堪，炸了毛的少年揮袖甩出若乾蟲子。

聶執圍觀一會，冷不丁開口問：“白色的應該能吃吧？”

甘野閉著眼睛睡覺，假裝自己死了，不吭聲。

他和聶執不同，聶執恢複需要食物和睡眠，這兩樣都不能給甘野帶來補充，吃睡隨他，並不會因為充足的食物睡眠恢複力量，他懶得動彈，連跑出去跳個海都不願意。

聶執不讓他繼續睡，硬是捏著他的眼皮子往上抬，強迫他給自己看中的食物一個評價：“免得我吃完你說臟。”

甘野是大海孕育的神，生來便是要掌管這片海域，力量也源自於海洋，獨生獨行，他本性裡不可避免的染上點漠視一切的我行我素，還有一點不大不小的毛病：他愛乾淨。

他會因為聶執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拒絕他的親吻。

聶執有的時候拿他沒辦法，至少在短暫的見麵時光，他進食前會征求一下甘野的意見。

一百年也就見這麼兩回，在彼此的地盤上，他們會收斂一點脾氣。

甘野懶懶瞄上一眼，整個人從地上彈跳起來，麵前的戰局已經呈現白熱化，入目全是蟲屍和飄飛的羽毛，不論哪一個都足以讓甘野起一身雞皮疙瘩，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

狹小的房間，鬥成一團的戰鬥場麵致使門口的怪物們擠不進來，裡麵縮在一起的人類也跑不出去。

其中一個怪物失去耐心，巨大的手掌探進大門一把抓住跳起的人類腰際，手指上巴掌大的眼睛看見門口還有一個人類，肥碩指節一勾，將他兩抓在一起。

“兩個人類，先送過去，等打完了再抓兩個，可以平安到碼頭。”

甘野動了動手指戳人：“你擠著我了。”

跟怪物相比，他兩比兩根牙簽大不了多少，可能全身的骨頭加起來不夠給怪物磨個牙，腦袋還沒指甲蓋大。

“那你打它啊。”

聶執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家夥什麼心思，無非就是覺得不舒坦了，又懶得動，想指使他，年輕不懂的時候他還吃他這套，現在相處久了知道他什麼德性，不止不想動，還想踹他一腳讓他自己上。

果不其然，甘野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他：“不要，我愛好和平。”

“哼”聶執無情的拒絕了他:“我也不要。”

甘野的性格與其說他愛好和平，不如說他漠視一切，冷眼旁觀他人死活。

如果說聶執是所有神明裡的異類，甘野就是正常神明裡的鹹魚，他隻挑了職責裡最基本的一件活計:海域的乾淨。

這多半還是沾了他性子裡愛乾淨的光。

其他海域的神，多少會在海船上撈點油水，尤其是沉船後，寶物的分配占比——指揮海獸撈取寶物拿走大頭。

甘野就從來不管這些破事，隻要彆丟垃圾進海，海船走s蛇形彎原地翻空跳躍花式運貨，那都和跟他沒關係，他看見了也全當沒看見。

包括海獸吃人和人類捕撈，隻要彆過分到影響海域平衡，他也是不管的。

實在閒的慌，他會在灰塔聽聽信徒的聲音，過耳不過心，禱告跟催眠曲差不多，聽著聲兒入眠，一覺十幾二十年就過去了。

隻有聶執來的那一年，灰塔的香火會旺盛那麼一點，因為他不能睡覺了。

聶執可以睡他，但絕不會允許他用睡覺來虛度時光。

由此可見，談戀愛並不全都讓人（神）懶惰，也是有聶執這種自己卷還硬逼著男友卷起來的卷王之王存在的。

在聶執三令五申，強製調配下，甘野不得不分出自己的一小部分靈魂，捏了兩個小東西，專門處理一些信徒的祈禱。

不太過分的要求，兩個小東西處理起來遊刃有餘，至於過分的要求，甘野根本不會搭理。

他不靠信仰活著，徹底落實關我屁事的行為準則，活的還挺輕鬆。

小山一樣的怪物隨手把兩個人類丟在甲板邊緣，手指上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聶執捏著手腕漫不經心的指向身邊的家夥，主動推薦:“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