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婁子健特意去到平常看都不看一眼的立身鏡前,仔細地打量自己。
自打專注學業,飲食和運動就被他大大忽略。上高中時大課間活動操能逃則逃,要麼跑到廁所隔角,要麼躲進智慧書屋。有時候做題做嗨了,忘了中午吃飯也是正常的。因此他人越長越瘦,越高褲腿越空,直至現在,看起來就跟個一米八的細竹竿似的,削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隻有臉還是正常的,好歹沒餓到兩頰凹陷、眼球突出。
時隔八年重新審視自己,一晃,竟覺得在注視另一個人。他有多久沒好好看自己了?其實他以前也不大在意這些……
想到現在早晨六點,舍友應該還沒起床,他索性脫了身上T恤,後退幾步,認真打量自己每一寸皮膚。想了想,又咬牙脫下長褲,掛在臂彎裡,凝視整具肉|體。
這裡,那天他碰的是,這裡……
他愣愣望著鏡子裡潮紅的、摸著左胸的自己,腦子一片空白。
他在乾什麼,評估自己的“出售價值”嗎?還是想“設身處地”地考慮,男人是否滿意?
這太不對勁了。
他回神,慌忙套上褲子。套到一半,隻聽門吱呀一聲,舍友大山撩起以前的高中校服下擺、打著嗬欠出來了。看見剛好穿上褲子、上半身晾肉的他,一愣:“呃,學霸?你這大清早上乾什麼呢?”
他沉迷學業,往往大清早起床,在宿舍自習一個半小時,再八點飛往圖書館,夜晚則載著星河回舍......是以兩年過去,和五個舍友還半生不熟。
其他人經常在榮譽榜上見他,還算認得,不過往往直呼他名字,隻有眼前這個大山,性格比較自來熟,對他也能喊個綽號。
“學霸”。
他套回上衣,自然道:“沒什麼。”
大山也不追問,打著哈欠上廁所去了。婁子健卻額外看了他一眼,對那特彆突出的肌肉塊若有所思。
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他不禁遐想,如果,他也可以練成這樣……
該死,他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操心?
糾結片刻,再度回神發覺已六點二十了——往往這個點,他已經安如泰山地穩坐桌前,開啟一天的功課了。
而現在,他還沒有洗漱。
還抱著自己發呆。
等大山從廁所出來,準備回床上補覺,他還握著牙刷棒子發愣,因為他在想,明天是周六,周六晚上八點到十點,他要去嶽淳家裡……
哦對了,男人叫嶽淳,他是怎麼知道的?
碰巧塞在褲兜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wx一欄赫然寫著:“嶽淳”。
這是他的微信名,同時是他的真名。
鎮定心神,他點進聊天界麵,凝神察看。
嶽淳:婁老師,早上好[微笑]。
我女兒說,在你的悉心輔導下,她感到進步很大。我作為她的監護人,由衷感到愉悅,對此給你發個紅包,聊表心意。
他點開,剛好5.20。媽的。這男人。
他又羞又臊,可不知怎的,心裡有點高興。細思片刻,他謹慎答道:謝謝。
下一刻,男人又發來一個轉賬,金額5200,附言:手抖發錯了,那是給我女兒的文具錢。
……
他沒收,認真回道:嶽先生,您看我像傻的麼?
嶽淳:當然不是,你是b大數一數二的高精尖人才[微笑]。祖國未來的騰飛,就掌握在你和你身後的同學手裡。
他:您太抬舉我了。
嶽淳:怎麼會?我看人一向挺準[微笑]
婁子健說不清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自己沒忍住招惹了妖魔鬼怪,但又受其蠱惑,禁不住繼續探究。
宛同處在一片密林裡,四周陰暗,深處不知藏著什麼,沒來由地叫人恐懼。
而現在,優雅的妖姬放開喉嚨歌唱,動聽的旋律傳入他耳朵裡,引誘他深入,深入。
恰逢此時,嶽淳發來一條:
婁老師,收下吧,我是真的對你表示感激
沒有句號,沒有微笑,隻有赤條條的文字展開,卻叫他安心些許。
[您已接收轉賬]
看著一年的學費轟然入賬,不知怎的,婁子健並不非常雀躍,反而心裡一上一下地吊著,說不出的難受。猶豫片刻,他正打算發一條: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這都是我的職責……
對麵就道:[微笑]婁老師太小氣了,也不送個回禮表示表示?
回禮?什麼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