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刺入心臟的痛楚尚未完全消失,眨眼間他已不在新房。鼻尖傳來腐朽腥臭的氣味,方覺夏甫一抬眼,便看見一隻有他兩個高的長著兩個頭顱的惡狼惡狠狠地盯著他,四隻猩紅的獸眼之中揣著洶湧的陰冷和恨意,將方覺夏整個人刻在原地。
他哪裡見過這種場麵,一時驚懼與茫然共同交織,連每個人麵對危險時逃跑的下意識都被拋擲腦後。
方覺夏愣在原地,但那雙頭惡狼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隻利爪在粗糲的土地上劃拉了兩下,便凶猛地撲了上來。一時恐懼感到達了頂峰,此時想跑已是來不及,方覺夏睜大了雙眼,下一秒鐘便被人拽住後領遠離了那條氣勢洶洶的雙頭惡狼。
那條惡狼沒想到本該是它腹中之物的方覺夏會被人救走,這下撲了個空,更是讓它氣急敗壞,兩對獸眼中惡意更甚。
“你最好躲在我身後。”就在方覺夏的心臟劇烈跳動之時,一道沉靜的男聲從頭頂響起,他愣愣地抬頭望去,便見眉目如畫的男人正看著他,隻是那神情太冷,令人少了很多欣賞其容貌的心思。
“我……”方覺夏想問些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被一聲低沉的吼叫打斷,他循聲望去,這才發覺自己處在一個什麼樣的處境。
不是夢……
麵前的雙頭惡狼的觀感足夠清晰,方覺夏驚惶之間不自覺地就抱住了救他之人的小臂。
那人抽動了兩下還是沒能將自己的胳膊從方覺夏的雙臂之中抽出來,無可奈何隻能作罷。
那雙頭惡狼可沒興趣看他們拉拉扯扯,磨了磨爪子便又撲了上來,那男人無法,隻好將方覺夏一把攬入懷中,腳尖點地離開了所在的位置。
兩次撲空,雙頭惡狼看起來更加生氣了。見狀,那男子輕皺眉頭,單手掐了個劍訣,一陣寒光閃過,方才還氣焰囂張的惡狼一眨眼便化作碎肉,四散在土地上。
惡人的血腥味直衝鼻腔,方覺夏一時難以忍受,推開那男子就嘔出了穢物。
見他這副模樣,那男子看起來見怪不怪,安靜地站在一邊等方覺夏平靜下來。
“你……”方覺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要說他剛才還覺得那雙頭惡狼凶狠恐怖,那麼現在麵前這個長相精致的男子給他的恐懼感不亞於那頭惡狼。
“你不該跟來的,師尊會生氣。”那男子將那柄寒光凜凜的長劍插回自己背後的劍鞘之中,神色淡淡。
“什麼——”師尊?後麵兩個字還未問出口,方覺夏便覺腦中一陣刺痛,意識也陷入了黑暗。
夢中又回到了他和沐修明的新婚之夜,對方那雙墨瞳之中愛意盈盈,幾乎要將方覺夏溺斃其中。
就算再來一次,方覺夏也難以相信這麼看著他的沐修明下一秒會毫不留情地將利刃刺入他的胸膛。
方覺夏從小無父無母一個人長大,直到在十七歲那年救了被歹人襲擊的沐修明,才知道人世間竟有如此讓人沉溺無法自拔的毒藥——愛。
他曾無數次擔憂過沐修明會棄他而去,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山村裡的粗野鄉人,而沐修明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容貌俊秀,儒雅隨和,渾身上下都透露著與此處的格格不入。
但就是這樣方覺夏一輩子無法企及的人,居然在這荒僻的小山村裡陪了他十年之久,這也是為什麼方覺夏會不避諱世人眼光要和沐修明完成夫夫之禮的原因。
新婚之夜,他們二人都沒有親朋好友,有的隻有彼此。
可就是在方覺夏發誓要和沐修明相攜一生的時刻,對方手中握著的利刃便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臟。他愛的那個人還是眉眼溫柔地看著他,甚至連唇角的弧度都沒有變化,分明是同一個人,卻讓方覺夏覺得陌生無比。
意識消散的前一秒,他隻聽見沐修明聲線溫柔:“抱歉,雖然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作為我最後的情劫,你必須由我手刃不可。我陪了你十年,隻為此刻。我的好覺夏,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對嗎?”
十年的愛意,都是假的嗎?
在臨死之際,方覺夏隻想問這麼一句,可惜他已經沒有了這個機會。
方覺夏緩緩睜開雙眼,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