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這話又是從何說起?”蘇棠察覺到田老漢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江州水患的真相,
“小夥子,你是不知道,朝廷年年撥給江州的賑災銀兩大部分都是肥了那些官老爺,”田老漢狠狠歎了口氣,言語中都是苦澀之意,“當官的嘗到了甜頭,就為了那些賑災銀糧,修建堤壩都是用些陳年老木頭,水衝兩下也就散了”
“後來我們也想開了,他們不修咱們自己想辦法修!誰曾想今年剛開春兒雨水就沒斷過,淮江的水位是發瘋了地漲,沒兩天就將修了一半河堤衝了個大口子,這下田地也沒了,牛羊也都淹死了,操持了一輩子的家就這麼沒了。”說到最後,老人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渾濁的淚。
看著田老漢心灰意冷的淒涼模樣,蘇棠心中也是一陣酸楚,“他們這麼猖獗,就沒有人管管嗎?”
“刺史帶頭斂財,誰敢管?誰能管?”田老漢苦笑了一聲,他將碗中的殘粥一飲而儘,“江州銀槽方晉發現了他們的黑賬,想要來京城告禦狀,結果呢?”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猜想,蘇棠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問了句,“結果如何?”
“天殺的刺史竟然誣陷方大人貪汙賑災銀百萬兩,就在江州城外將其亂刀砍死!”田老漢咬牙切齒地說道,將粥碗重重地放在托盤上,“方大人死了沒多久,他家中便遭了大火,新婚妻子也不知所蹤,大家都說是死在那場火裡了。”
沒想到江州官場已黑暗至此,如今看來那些銀兩隻怕最終還是進了景沅手中,難怪他要殺了宋嶼白,倘若宋嶼白活著回來揭開水患真相,再要借此斂財那就難了。
“老爹你放心吧,我聽宮裡的娘娘說,皇上已經派了欽差大臣前往江州,他定然能查清真相,還江州百姓一個公道。”蘇棠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看著田老漢認真說道。
田老漢眼中驀地一亮,連連點頭應道,“好,好,我就知道朝廷不會放著我們不管,謝謝皇上,謝謝皇後娘娘。”
說著就要跪下磕頭,蘇棠心中一驚,連忙將他扶起,“皇上和娘娘做這些可不是為了讓您跪他們,您好好活著,長命百歲才真的是報答他們了。”
說了半天的話,如今已近深夜,蘇棠親自將田老漢送回房中後,開始在收容所中四處查探,試圖找到一些關於下毒的線索。
出宮之前她還對景沅下毒這件事心存懷疑,可聽完田老漢的那番話,她有些動搖了,景沅可以縱容江州官吏做下種種惡行,那麼再殺幾個手無寸鐵的流民似乎也並不奇怪。
或許他正是為了殺人滅口?蘇棠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停停停!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這些都是自己的推測而已,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的下毒手法。
先去灶房看看有沒有什麼信息吧,蘇棠暗忖道。
收容所因為人口眾多,灶房也要比尋常的更大一些,一進房門就看到三口巨大的鐵鍋。
這個時候廚娘們正在洗洗刷刷,將明天要用的大米和蔬菜洗出備用,雜役們不停地拎著水桶進進出出,地上都是水漬,一片狼藉。
蘇棠將托盤放在木盆中,自己則繞著灶房走了一圈。
灶房應該沒什麼問題,否則大理寺早就將這裡查封了。
廚娘和打下手的雜役都是幾人一組,相互監督,幾乎沒有下毒的可能性。
莫非是同之前在顧府一樣,通過比較隱蔽的手段,下毒不易被人察覺?
蘇棠腦中一連閃過幾個念頭。
“哎,你想什麼呢?還不過來幫我搭把手,”不遠處的一個雜役見蘇棠發呆,有些不高興地嚷道:“落鎖的時候活沒乾完,剩你一人在這我可不管。”
“來了!”蘇棠忙走過去幫忙提起木桶,想到剛才的話,“我這是第一天來,還不太熟悉這裡的規矩,你剛才說要落鎖?”
那人看蘇棠就是新來的雜役,什麼也不懂,心中立刻生出一股優越感,有些倨傲地點點頭說道:“之前是不用,自從那些流民中毒以後,每日晚上收拾完之後都要落鎖的,醜時送菜的過來再將門打開。”
“原來是這樣,那一般送菜幾個人來?”蘇棠心中一道亮光閃過,有了新的想法。
“咱們這人多,每天都要送新鮮菜,所以也不用太多人,一兩個足矣,不會超過三四個,”雜役見她一路上說個沒完,有些不耐煩,“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快些走,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欸,好,走走走。”蘇棠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說話。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有時候真相其實很簡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理寺介入的緣故,接下來的四天收容所中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百姓們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似乎前幾天的慘案不過是一場夢。
蘇棠已經在灶房的房梁上收了兩個夜晚,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她卻絲毫不敢鬆懈。
大理寺承諾百姓五天限期破案,明天就是最後一天,真凶今晚一定會再次動手,既能在收容所中造成恐慌,有可以讓百姓對朝廷更加失望不已,可謂一箭雙雕。
成敗就在今夜了,蘇棠坐在房梁上打了個哈欠,有點想念鳳儀宮中柔軟的大床。
醜時剛過,送菜的板車按時停在了灶房門口。
“將菜放下就出來啊,彆耽擱,出了岔子你我都吃罪不起!”侍衛的聲音在門外箱了起來。
“您放心,這是灶房又不是庫房,我放下菜不走還能做什麼事?”送菜的小工笑著打趣道。
很快門鎖被人從外麵打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將菜一捆捆搬了進來。
男人手腳很麻利,沒一會兒就將菜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