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是哪個大人物沒了,陣仗這麼大?”
“你連這都不知道?劉老太師薨了啊!”
“劉老太師?你是說南華學宮院首劉玄佐大人?”
“除了他還有誰啊,公孫衍大人親自賜毒酒送走的,聽說死的時候七竅流血,慘不忍睹……”
茶肆裡的人圍成一桌一桌,議論紛紛,不時還有陰陽票子翻飛著,打著旋兒飄進來。
要說這劉玄佐,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大梁朝廷的柱石,天下士子所敬所重的老太師了。
哪曾想,獨步司查出他是羲和舊人,沒錯,就是那個當年在大梁風行瘟疫時獻金方迫害大梁百姓的羲和國。
不愧是深受梁帝信任的偵查機構,不僅能把十幾年前的舊賬翻出來,還能查得清清楚楚。
雖然已是前塵往事,但是京都之中,當年因羲和所供毒藥而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
再是什麼博學的太師,再是師傳天下,隻要與羲和扯上關係,彆說一門獨步司,天下百姓都會將他釘在恥辱柱上,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這一條人命,怎麼能和九年前京都死去的數以萬計的性命相比。
雖然劉玄佐是罪國之後,但梁帝仁慈,感念其生前功勞,還是讓人好生操辦後事。
送葬的隊伍聲勢浩大,所經過之處都留下雪白的紙錢,鋪滿了一路,官道兩邊擁滿了看戲的百姓。
寧軻和元錦被人群擠到最前麵,官兵正拖著柩車從麵前經過。
隊伍的最前麵是奉命護靈的公孫瀾,一身戎裝駕馬,勁衣窄袖皮靴的利落打扮,容顏素麗。
一頭長發不似其他富家小姐那般柔順,反倒有些乾枯粗糙,頭發用寬帶緊緊束起來,全身上下再無任何配飾,頗有些中性氣質。
一方楠木棺槨被白布蓋著,白綢挽成的花結掛在前頭,身邊抬棺的皆是一身縞素,棺兩側懸垂的帛帶隨風飄舞。
真是來如風雨,去似微塵,可憐劉太師這麼多年為朝中鞠躬儘瘁……
心裡是這樣想,但是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說出口,她的下場估計和劉太師一樣,寧軻撇撇嘴,安安靜靜地跟著大家一起看熱鬨。
她皺眉盯著那副棺木,手中的折扇若有若無地輕擺,目光茫然。
這把折扇是多年前遊曆昆侖時所得,太虛昆侖扇極重,每一片扇葉都由一半翡翠一半純鐵煉化而成,柔與剛並濟。
旁人若是拿起就夠費力的了,寧軻把住扇柄,搖起來甚是輕鬆。
此時她女扮男裝,束著男子的發髻,眉目清秀,如山澗清泉般乾淨。
就在此時,突然一聲巨響如平地春雷般炸開,生出一團巨大的煙霧,炸得紙錢往四周撲飛,瞬間眼前什麼都看不清了,人群四處逃竄。
“護靈!”公孫瀾急忙勒馬,大喝一聲。
送葬的官兵慌了,紛紛鬆了手,劉太師的棺木就這樣重重地落在地上。
慌亂間,寧軻隱約間看見幾個人影從棺槨旁一閃而過,不過頃刻間就沒了蹤跡。
久之,煙霧散去,就聽見一位不知名的護衛高聲道,“公孫大人,要不要開棺驗屍?”
公孫瀾受命為劉玄佐送葬,剛才也的確隱隱約約看到有人靠近棺木,但畢竟死者為大,一時間拿不準主意,心中搖擺不定。
思考了好一會兒,麵對眾人高聲命令,“開棺!”
寧軻在旁邊愣愣地看著,一代院首,生前受人敬重,死後卻不得安生,真是可悲可歎。
這些官兵立即撲向棺槨,動作麻利,眼看就要撬開棺蓋,連她這一個路人都不忍心,登時飛身與那群官兵作戰。
她雖一介女流,但自幼受師父宗政易的教導,武功修為極高。
沒有武器,手中的折扇也收了起來,即便孤身麵對這些身佩長劍的官兵,仍毫不怯色。
這些官兵都是獨步司之人,身手自然不會差,但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周旋片刻便紛紛倒地。
元錦一邊暗暗為寧軻擔心,一邊在心裡為她叫好,不愧是自家主子,這姿勢就是颯。
公孫瀾以為她是鬨事之人,隻好親自出手。
常年習武,又是大梁有名的女將,縱是這般功夫,遇上寧軻也不禁感到吃力。對方畢竟是官府的人,不好得罪,便隻用了七分功力與之周旋。
迅忽之間,寧坷已經打開折扇,交手五十招,公孫瀾被迫使出獨步司最擅長的破風劍法,結果全被寧坷用一把折扇輕鬆破解。
折扇翻轉之際,公孫瀾的氣息已有些不穩,看那寧軻,還是一副悠然自如的樣子。
倆人正打得不可開交,麵前突然有一襲淡金色的衣袍淩然而過。
公孫瀾率先收了手,寧軻也不禁停下來側目。
此人一身淡金暗紋錦袍,領口袖口都繡著蘭草銀紋,腰間束著銀白流雲寬邊錦帶,墨黑的頭發高高地束起來,鑲上嵌白玉的銀冠,披著深紅色鶴氅,整個人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看那眉眼,倒多了幾分美豔風流,好似天華錦瑟美景,俱凝化成玉顏,驚豔山河。
雖然生得美,但不可否認他身上散發的淩然攝人的氣魄。
“呯”地一聲,男子一腳把棺蓋踢回原處,震起幾片紙錢,那棺蓋便嚴絲合縫,再難撬動。
他掃視一圈倒地的官兵,隻淡淡地撇了一眼公孫瀾,眼神淩冽,嗬斥一聲:“放肆!”
公孫瀾一看來人,立馬畢恭畢敬地往後退了一步,拱手執禮道:“太子殿下。”
“獨步司的行事風格真是,”對麵的男子特意稍作停頓,冷笑一聲道,“越來越沒規矩了。”
公孫瀾怎會不知擾人棺木乃失德大罪,隻不過若是屍骨出了什麼意外也不是小事,隻好硬著頭皮道:“剛才送葬過程中出現意外,開棺也是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