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忐忑的躬身說著,趙羽尚不曉得他那三哥有沒有被追回來,也不敢篤定,隻說了個大概。
回到了床榻前,攸寧剛坐下,趙家幼弟就拘禮告辭,他已經完成了他今日的事宜,剩下的就是他那荒唐的三哥所要麵對的了。
“羽弟見外了,公爹治家嚴謹周到,我自然放心,就在這等著三公子,羽弟也快回吧。”
察覺到趙羽有些緊張的情緒,攸寧隻是柔柔一笑,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將人給送走了。
推開門,再關上,趙羽鬆了口氣,腦海中閃過少女嫻靜溫雅的麵孔,真正體會到了旁人所惋惜的心理。
若是他日後能娶這般妻子,定然是不勝欣喜,那還能像三哥一般連夜逃走,到現在也沒個音信!
這是他趙家今日的秘密,三公子趙徴並不是高熱無法前來親迎,而是昨夜裡就背著他那些寶貝道經連夜翻牆出逃了!
今早爹說侍衛已經在城郊腳店尋到了蹤跡,也不知道如今押回來了沒……
被三嫂從家裡帶來的許婆婆肅然的老臉看的渾身一僵,今日趙家有貓膩,趙羽本就心虛,這下更怵了。
端著手,趙羽匆匆離開,幾息之間就不見了人影。
……
桌上的紅燭廢寢忘食的燃著,油燈照的整個屋子亮堂堂的,角落裡幾大盆冰塊正釋放著涼氣,讓攸寧心頭的燥熱去了大半。
雖然前不久才立秋,但盛夏的餘韻還在,暑氣依然不減分毫,叫每日在外討生活的小販叫苦連天。
已是戌正,房間裡仍然隻是攸寧一人,真正的新郎半個影子都不見。
她甚至聽到了外麵荷兒同月娥抱怨數落的竊竊私語,聽起來很是為她不平。
萬千思緒入麻線一般,串聯在腦海中,被攸寧一點點理清。
首先,趙徴不願意娶她。
但這不重要,自己也不是多想嫁他。
其次,趙家人口也算簡單,自己不是宗婦,也不用費心去打理一個內務,隻要過好她的小日子就行。
然後,公婆寬宥有加,大約是自己嫁了他家不成器的修仙兒子,覺得虧欠了她。
再次,趙宅所在的永嘉坊距離宣陽坊的高宅駕車不過一刻鐘的時辰,攸寧不必像前世一般,每年隻有區區一次見爹娘的機會。
隻要她想,她可以隨時登門。
繡扇早被攸寧扔到床上,她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被褥間的紅棗桂圓這些吉祥玩意,心中勾畫著往後的富閒生活……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不要成親,我不要娶妻,你們鬆手!”
就在這時,外麵首次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打破了這所小院的寂靜。
仿佛在掙命一般,那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撕心裂肺,就像她小時候在外祖父家時,隔壁家小娘子因為被嫁給老翁做小妾那種哭天搶地的聲響。
她有那麼恐怖嗎?
仿佛自己會吃了他!
被那越來越近的動靜唬住了,攸寧連忙找回被扔在大紅緞麵褥子上的繡扇,執起來,低眉斂目。
“哐當……”
“進去吧你!”
伴隨著一聲清喝,屋門被人一腳踹開,還沒等攸寧反應過來,一個清瘦的身影就從門外被推了進來。
大抵是這人掙紮的太厲害,推他的人力道也用的很大,這人被推進來的一霎那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摔了個結結實實,要不是身後的圓桌擋了一下,這人估計得在地上滾幾圈才能罷休。
外麵的人趁勢就將房門關上,讓地上飛速爬起的人連影子都沒追上,甚至還因為動作太匆忙而帶翻了圓凳,發出刺耳的聲響。
“開門,開門……”
他大喊著,將門錘的哐哐作響,奈何外麵根本沒人理他,甚至是一直守著的荷兒跟月娥也沒了動靜,大概是離開了。
畢竟這是新婚夜,貼身婢女也不能一直守在門口聽牆角。
深青色大袖長袍,長翅硬腳襆頭,襆頭上簪著鮮花,腰間係著朱紅色的皮質革帶,跟趙家幼弟不同的是,他身形高挑,完全是個少年人!
是趙徴,她那個修仙的夫君。
聽到門外明顯在上鎖的動靜,攸寧再遲鈍,也知道情況了。
將手中繡扇緩緩放下,精心妝點過的少女勾起一抹難辨喜怒的笑。
正巧,那掙紮無果的趙徴一臉絕望的轉過身,看見了拔步床上端坐著的少女。
深紅色的嫁衣,霞帔精致,頭冠華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就是趙徴,我的新婚夫君?”
攸寧隻是輕巧的問了一句話,卻讓那趙徴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連退了好幾步,整個縮到了角落裡,將那處放置的燈架都擠的七晃八蕩的,歪歪斜斜的抵在牆角……
攸寧也終於看清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