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轉移尷尬,徐若瑩想起了剛剛路上碰見的趙徴,問攸寧道。
“找他?他在哪?”
攸寧不解其意,莫不是趙徴也在此處?
趙商立即就知道了他這三弟妹隻是湊巧路過,而不是他以為的關係一夜千裡了。
“呐,就在那,直走到頭,左拐後有片竹林,三弟就在哪,弟妹不妨去看看……”
想來也是無事,又好奇趙徴去竹林作甚,攸寧笑著應道。
帶著兩個歡喜的丫頭,就朝著竹林去了。
為什麼說兩個歡喜的丫頭呢?
都是因為婆母鄭氏整的這一出,姑爺留在了主屋,兩個丫頭就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好在攸寧不知曉她們的心思,要不然少不得說道一番。
夏日裡,竹林便是最為清幽的地兒,到了這初秋,甚至還多了幾分清冷寂寥,讓穿得略微單薄的攸寧覺得身上有些發涼。
這樣寒涼的地兒,趙徴那身子骨能受的主?
帶著疑惑,攸寧踏入這幽幽竹林,不期而至地看見了青石上那道猶如謫仙般出塵的身影。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遺世獨立,羽化登仙。
也許是天生帶著幾分道緣的緣故,再配上趙徴那張極為漂亮的臉,攸寧總覺得他不似凡塵中人。
此刻,謫仙一般的少年郎正撥弄著膝上的七弦琴。
那是一把杉木打造的琴,通體漆黑,琴身雕刻著蕭蕭竹葉,以金描之,玄金相映,質樸高華。
低沉悅耳的琴聲仿佛泉水叮咚,流淌過耳邊,攸寧識曲,知道這支曲子叫《歐鷺忘機》。
此曲出?《列?·黃帝篇》,“鷗鷺忘機”?詞,“忘機”本就是道家語,教化世人忘卻計較、巧詐之?,??恬談,與世?爭。
這樣淡泊隱居,不以世事為懷的理念,在這支曲子中也展現的淋漓儘致,難怪道家視若珍寶。
寬大的道袍下,少年郎身形清瘦,看不出形態,但那雙奏琴的雙手,卻是白皙修長,頗具美感。
攸寧不忍打斷他,隻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露出淺淺笑意。
前世的她,被困深宮五年,除了料理後宮事務,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便是曲樂,無事就跑到僻靜的地方彈奏一曲,讓心更靜些。
也是巧了,攸寧所善的樂器正好跟趙徴湊了個琴瑟和鳴。
她善鼓瑟。
關於這點,做了五年夫妻的李崇也是半點不知,因為攸寧從不想對李崇展現自己,她恨不得李崇忘了他還有自己這個皇後!
“三公子若不是一心向道,做個琴師倒也使得!”
一曲罷,趙徴聆聽著竹林的簌簌清風,良久才從曲調中回神。
攸寧的聲音像一道利箭,倏的刺破了整個竹林寂靜,讓趙徴本沉寂無波瀾的心猛地激蕩了片刻。
“你怎會在此處?”
攸寧今日穿了一身海棠色的衣裙,花顏如玉,處在這一片青綠中,分外的紮眼。
觸及少女那含笑的秋水眸子,趙徴心不可抑製的漏了半拍。
還是沒能脫離凡俗的妄念,趙徴心想。
將七弦琴放在一旁,趙徴問道。
“閒逛而已,正巧碰到了二伯和二嫂,他們與我說你在這,我便來看看,怎麼,這地方我不能來?”
攸寧打量著這片天地,暗想趙徴著實找了個怡情養性的好地方。
“自然不是……”
雖然也不想被擾了清靜,但通達如趙徴,自然不會霸道的將一個地劃為自己獨有。
麵對攸寧玩笑般的質問,他頓了頓,溫聲回道。
……
也許是環境對人的心境起了作用,二人這一次的對話很是融洽,讓遠處的月娥與荷兒看了直笑。
兩人似乎也忘卻了昨夜發生的尷尬,如一對普通夫妻那般相談甚歡,當然,若是能除去趙徴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道袍,想必會更加貼合。
趙徴是個性子恬淡的,又滿心的道法,平日裡除了小廝生金,無人與他投機,儘管生金聽著,也是牛嚼牡丹,根本不通他心意。
但高氏不同,她不僅耐心聆聽,還會理解他,認可他,是個極其剔透通達的女子。
趙徴第一次覺得,若是以後擺這樣這樣一個妻子在眼前,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下一秒,趙徴便恢複了理智,強行將這荒唐的念頭驅逐了出去。
他的心智越來越不堅定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但除了等待,趙徴似乎並沒有什麼還辦法。
回去的路上,趙徴一直在念清靜經,企圖給自己安心。
攸寧自然不曉得對方心中在想什麼,隻是感覺小神仙似乎又沉悶了起來,話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