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調料。這回霍拉幫她加了，一麵幫她慢慢嘗味道一麵說，

“黑龍大人，您在這一步做的很好，已經大有進步。您看，您已經記住了配料，隻要後續練習即可，更何況——”

——族裡也物資短缺，經不起折騰。霍拉一咬舌頭，把這話咽了回去。黑龍一眼就看出這虎人的小心思，隻是覺得好笑。

接下來的步驟就隻剩下燉煮，於是黑龍一麵盯著火候，一麵打趣，

“更何況什麼？你們舍不得你們的調料？”

“當然——嗚.....！對不起吾王，我們哪裡敢！”

霍拉本能地剛回答兩個字便被勞倫踩了尾巴，吃痛改口。黑龍看向兩人的虎臉上緊張的神色，沒忍住笑。

“噗。你們也不用這麼拘謹，我也不吃人——嗯，至少目前不吃——總之，你們是安全的。你們的調料是跟貿易商人換的？”

這些虎人過慣了原始的生活，從未進入過獸城接受教育，因此他們原本也不知道調味料的存在，但從數十年前某個商隊找到了這片穀地作為捷徑開始，每隔三個月，就會有一隊牽著大型角獸、由騎著羽速龍的雇傭兵護航的長途商隊前來通過此地。黑龍從未在這些商隊麵前顯身，但介於黑龍暗地裡的鼓勵和默許，虎人與商隊的交流也順利而穩定。他們為商隊提供食物、住所與補給，相對的，商隊也會給他們一些商品和來自外界的信息。這是虎人們唯一能夠接觸到外界的途徑。

“是。他們還給我們帶了食譜——雖然我們不太看得懂。”

霍拉回答著，揚了揚手中由人類的語言寫就的一本手寫小菜譜。

虎人和商隊說的語言當然天差地彆，和他們的交流也幾乎隻能靠肢體動作完成。不過前些年，一個和商隊隨行的白發女孩卻意外地會說虎人語，並借此教授其中最聰慧的那幾個人類和精靈的語言。現在那極少數學的懂外族語的虎人就負責向族人翻譯——比如說這本菜譜——的內容。

黑龍自己聽得懂許多語言，當然也包括人類和精靈的語言。她隻是懶得管，也懶得教授，倒是沒想到這些虎人自己就找到方法學會了，因此有些訝異地挑挑眉，

“你們族裡有人看得懂？”

“也不是全都看得懂。萊比特和菲克在這方麵是專家，能解讀裡麵一大半的菜譜。還有戈文爾、溫蒂和狐狸——他們正在學。”

霍拉眼睛亮亮的，

“唉，我也很想學這個，隻是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和古怪的發音都太難懂了，我學到現在隻會一兩個詞，又要捕獵和做飯，所以放棄了。”

勞倫聳聳肩，

“畢竟菲克那家夥可不是什麼好老師，萊比特也經常教不明白。他倆還經常吵架，吵著吵著就把徒弟給忘了。”

“是嗎。”黑龍輕笑一聲。她注視著火焰在麵前跳動，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們想去看看人類的城鎮嗎？”

勞倫和霍拉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最後是勞倫開的口，

“長老不會允許的，而且我們還需要守衛營地，這些天經常出現外麵來的魔物和野獸——前天我們才剛擊退過一波魔物潮——”

“不是這個意思。”黑龍打斷了她的話，“我是指，除去所有現實因素，隻考慮你們的想法的話呢？”

“想。”

這次回答的是霍拉，這個虎人姑娘臉上充滿了向往，語氣毫不猶豫。她撓了撓耳朵，接著說，

“我....我曾經用白鹿的皮毛換過商隊的一個小本子，裡麵都是城鎮的景色。那裡跟我們的居住地完全不一樣，木棚裡麵住著馬和速龍，地上鋪著石板，石頭房子又高又大，上麵鑲嵌著從來沒見過的透明石頭，人類站在旁邊小的像個貓——雖然他們本來也跟貓一樣虛弱——我是說，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隻看一眼也好。”

“我倒是無所謂......”

虎人將軍一麵說一麵按了按霍拉的腦袋，後者這會兒已經激動的連胡子都抖了起來。

“不過如果能去看看，也挺好的。更何況這家夥去哪都得我跟著，不然一不小心就會給我惹亂子。”

黑龍托著腮。和商隊的接觸會讓虎人族的年輕人產生向往，這並不是件壞事——但是她該幫他們圓夢嗎？特嵐迪安最適合獸人的地方大概隻有獸城，可她也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把自己的虎人們送過去——沒錯，“自己的”，黑龍將領地內的一切視作自己應當守護的所有物——這不僅僅因為這個行為會讓這個聚居地失去這些年輕虎人，也因為獸城——

沸騰的水從鍋裡滿了出來。

霍拉驚叫一聲，衝過去要把鍋移走，卻將自己的肉墊燙紅，手上一個不穩，湯便灑了一地。

——第四鍋燉湯，宣告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