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之前從風棋那兒聽過“蓬萊鬼城”這說法,見店小二知曉,心中頓時明白此事好辦了許多。
店家守著商道,日日接待往來商旅,若是有心留意,可總結出不少有用信息。
店小二見桌上人都是一臉好奇等他接著說下去的模樣,便又彎著腰湊近了些,樂嗬著繼續了這個話題。
他話中內容也同白玦和寧霜霽早前在路上問到的情況差不離,總之都是在渲染那“千結莊”的神秘與詭譎。
可當白玦問到他是否知曉地點時,他給出了不同於彆人的回答。
“我還真知道點兒線索,”店小二憨厚一笑,“月前店中有位黃衣姑娘歇腳,同來往商旅們提到過地點,我當時正在旁邊收拾桌椅,便跟著聽了一耳朵。”
“小人第一次聽說這‘蓬萊鬼城’便是通過那黃衣姑娘之口,此後不久,往來客官中才開始常有人提起。”
白玦取了地圖,展開請店小二標出位置,店小二回憶了片刻,用手指了個大致範圍。
“大抵是這片區域吧……這附近荒涼,找個參照物都不容易,不過按那姑娘的描述,小人覺得應該是在這片區域之中。”
白玦仔細記下了位置,這才重新收好了地圖。
寧霜霽聽著覺得奇怪,便問店小二:“你一直以那黃衣姑娘的描述為準,難道此後便在無人提到過具體位置了嗎?”
“還真是這樣,”店小二聞言也是一怔,隨後歪著腦袋想了想說,“不過那處既然時隱時現,想必能碰上的人也不多,所以大多隻是聽說過此事,黃衣姑娘是小人唯一見過能肯定講出具體方位的人了。”
白玦:“你可否還記得那姑娘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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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奇怪嗎?”寧霜霽一回房便抬手點著了燭火,坐在桌邊一下下用手指撩撥著燭心玩兒,“咱們一路問過來全是傳聞,哪怕從東北方來的人也都隻是‘聽說過此事’。”
白玦本在晃動的燭火下認真看著地圖研究路線,聞言抬眸一笑:“這情況,是不是有些熟悉?”
寧霜霽停了手看他:“你是說‘鬼新娘’的傳聞?”
之前鬼新娘之說亦是被傳得沸沸揚揚,可查下來全是“道聽途說”,若非確實有人在古官道上失蹤,事情鬨大了開來,他們也不會前去調查。
“這……”寧霜霽挑眉,“可這回沒人失蹤吧?”
“但也有人證啊,”白玦依然淺笑著,“不是有個黃衣姑娘說自己看到過嗎?”
寧霜霽剛經曆過尚懷箏的事,又聽過了關於她的無數杜撰傳說,隻覺得傳言這東西真假難辨,空口白話的怕是不太可信。
白玦見她表情猶疑,又笑了笑:“傳聞中說那‘蓬萊鬼城’會抓人,若是親眼見過卻得以平安無事歸來的人多了,傳言豈非要不攻自破了?”
寧霜霽聞言皺了皺眉,忽然一頓:“那為何那黃衣姑娘無事?”
難怪她一直覺得有何處不太對勁,如今經白玦一提倒是理出了頭緒:“你是覺得那黃衣姑娘是在說謊?”
“店小二說此前從未聽過類似傳聞,”白玦見她想清楚了此事,臉上笑意越發深了些,“黃衣姑娘出現之後不久,這事才算是真正傳開了。”
白玦目光炯炯:“若她就是傳聞源頭呢?”
寧霜霽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可隨即又皺起了眉:“她傳這事兒做什麼?況且若為了提高故事可信度,不應該像你說的,裝作自己也從未見過才對嗎?”
怎會故意弄巧成拙,真描述出個位置來?
除非——這位置很重要。
白玦的聲音沉穩清亮:“還有種可能——她想引人過去。”
寧霜霽眸光一斂,認真看著他。
“她費力向店小二描述,”白玦眉峰輕挑著,眼中滿是燭火跳耀的光,“以至於店小二時隔這麼久仍能記得位置,就算她不是傳聞源頭,這地方應該也是值得一探的。”
一路過來,寧霜霽早已深刻體會到了店小二口中“找個參照物都不容易”是什麼感覺。
大漠孤煙,入眼皆是大同小異的沙丘,若不順著商道前行,就唯有頭頂紅日可供參考方向了。
這種情形下想同他人說清位置所在,還要說得有根有據,絕非易事。
據店小二所言,黃衣姑娘的原話是——順著商道一路向北行進,直走到最後一個岔路口的驛站,以羅盤取道,向東北方再走五裡左右便能到達。
這樣的描述對荒涼大漠來說確實已是非常詳細了。
可還是有些不對勁。
寧霜霽手撐著下巴望著白玦:“如果她真想引人過去,找個彆的理由不是更好?為何要編出這麼個危險的地方,還極力宣揚其中神秘與危險?嚇退了彆人,不就達不到目的了嗎?”
白玦:“嚇退了彆人,引去的才會是她所希望的人,不是嗎?”
“比如?”
“比如——世家弟子?”白玦似乎對此也不是非常肯定,尾音輕揚了下,帶出了話中猶疑。
寧霜霽一愣。
這麼說來,他們豈非有可能正被人當魚在釣?
白玦觀她反應,見她忽然一臉憤憤,沒忍住又勾了勾唇角,緩緩用地圖將羅盤裹了,揣進懷中:“當然,那姑娘也可能隻是胡編個地點取樂而已,不過我們來都來了,總要去看看的。”
寧霜霽覺得有理,認真點了點頭,而後捂嘴打了個大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