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的信息無邊無際,似破碎的玻璃碴子,看昏了頭也不一定能找到幾個有價值的,將除夕剩下的幾個小時都花費在這裡也是打水漂。
拿了根放在移動邊幾上的發繩,三兩下把頭發綁成一個不留碎發的丸子頭。還有兩個年夜飯的菜要現做,再收拾收拾廚房,洗澡換新衣服,就差不多能一邊吃飯一邊看春晚了。
突如其來的封城消息對每個人的衝擊程度都不同:對於離W城有幾千公裡住在S市的危為安來說,震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沒有一個熟人住在那裡,也沒辦法直觀感覺到新型病毒的影響,納罕一會兒就該乾什麼乾什麼了。
對W城內的人自然是晴天霹靂,封城這也算幾十年來頭一遭,尤其如今信息發達,被封在城內又有各路聳人聽聞的小道消息,無人不感到焦慮和慌張。
但其實對於封城的情感最為震驚和複雜的,是一群特殊又普通的人,其中就有危為安從前的三位租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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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韻如回老家後整個人都處於一個字的狀態:忙!她要忙著跟父母解釋敷衍為什麼放棄大城市的工作回到十八線,要忙著不動聲色地囤積物資和加固房子,要忙著鍛煉身體尋找武器。
自從做了那個可怕的夢之後,林韻如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夢裡烏雲蔽日,她在家過了年提前回公司加班,大年初五的天氣寒冷而陰沉,清晨的風吹得人臉皮發顫,她就是在剛上班踏進辦公室時,被公司保安變成的像喪屍一樣的怪物咬死。
那種被活活撕扯的痛苦時時縈繞在她心間,哪怕離開了S市,她也常常於睡夢中驚醒,因此她不停歇的忙碌也是一種讓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的方式。
如同重生的經曆讓林韻如對自己的生命看重到了極點,當機立斷辭職回到老家這個十八線小縣城,隻給大學裡最好的朋友危為安發了隱晦的提醒。
其餘朋友和親戚都同在一個小小的城市裡,她隻能優先父母,其他任何人她都沒有透露一絲,如果危機真的和夢中一樣來臨,林韻如不敢考驗人性。
可W城封城的新聞還是讓她大吃一驚。
林韻如的夢太短了,她自嘲地覺得如果有重生者聯盟自己一定是其中墊底的存在,危機一爆發就陣亡了。
她的夢裡——也許就是她的上一世——從來沒有這一回事,林韻如記得那一次的春節和往年沒有什麼不同,流感橫行但是隱藏在忽冷忽熱的冬季裡完全不顯眼,直到她的死亡之際,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而正常。
也許有和她一樣做了一個真實得恐怖的夢的人,還和官方搭上了線。林韻如驚訝又緊張地想,那麼行動要更小心一些。
又不禁帶上點期待,提前發現了這個病毒又能夠封鎖城市,說不定那種怪物就不會再出現,生活還是在正確平穩的軌道上運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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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住在501的醫學生也看到了榜一的熱搜,他認真地修改著隨身帶著的小本子裡的內容。
他也做了一個夢,醒過來時整個人如同脫水複蘇一般喘息著。
死亡是一場漫長的酷刑,人沒有食物隻喝水能夠挺7天,但如果沒有食物也沒有水,那又可以生存多久?
他的夢時間比林韻如略長一點,他家就在S市,因為住院人數呈指數性上升,人手急劇缺乏,醫學院的學生都被臨時派遣到各大醫院。
大年初五那天早上五點多,他正困頓地跟著帶教老師查房,親眼看見一個躺在病床上好幾天像植物人一樣動彈不得的病人,身體變得蒼白而堅韌,眼球灰白渾濁。
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半夢半醒的陪床家屬最先遭殃,被一口咬到了大動脈,噴濺出來的紅色讓本還混沌的腦袋精神起來。但沒過幾秒鐘,原先的受害者一樣變成了蒼白的怪物,朝著活人撲過來。
帶教老師離得最近,他眼睜睜地看著老師被大力拉倒,那天有些冷,怪物沒能一下子咬穿老師的衣服,但尖利的指甲把老師的半張臉劃得血淋林,仿佛恐怖片裡的剝臉人。
他踉蹌地跑出來,扯著嗓子大吼求救,但怪物不僅僅隻存在於一個病房,門衛保安不見蹤影,呼救聲被掩藏在更響亮的慘叫中。被同樓層還幸存著的人們裹挾著一起狂奔到有門鎖的休息室,這期間又不停有怪物從房間裡衝出來,最終到達的一共隻有六個人。
所有官方的求救電話都占線,他們靜下來堵好門窗時也才早上六點,社交平台上還一片寂靜——還在春節假期很多人都仍在夢鄉。他拚命給家裡人打電話卻打不通,周圍一共六個人中和家人聯係上的隻有一個,也沒說兩句就斷了線。
他們一行人都不敢出去,年輕人把熱搜當時事助手的習慣讓他不停地刷新榜單,但手機的信號微弱,什麼都刷不出來,熱搜榜裡還是前一晚的明星八卦和沒話找話的日常新聞。
不到八點鐘,手機的信號徹底沒有了,他們六個人靠著休息室的熱水機和薄荷糖充饑。從休息室門中間的透明玻璃往外看,最少有幾十個怪物擠壓在門口,苦中作樂地想,至少不是那種生化危機裡的變異種,不會蓄力撞門,也沒有力大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