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原來你不討厭我(2 / 2)

母親回信了,捏一捏,竟然不比她的薄,她心情像要飛一樣輕易,珍而重地拆開信。

仿佛和母親正在同一室,室內書與冊,筆與硯,案邊香爐冒著嫋嫋白煙,牆上掛著祖父端坐椅子上的畫像,環看左右,一排窗上印著樹影,樹影枝丫舒展,在明亮的光下,那樹影仿佛也染上翠綠的顏色,安靜的室內像溫暖和煦的午後。

她和母親麵對麵地坐,比起之前眼睛一直看著地麵,她這次是抬起頭,與母親相視,她發現,母親沒有想象中冰冷,甚至很柔和,她的眉眼也沒有都是不滿的神色,她目光甚至稱得上寧靜高遠,好像祖父。

她聲音和煦:“阿箐,已謹悉一切,得書甚慰,千裡麵目。”

夏南箐將臉埋在信紙上,露出的兩隻耳朵在烏黑的發尖顯得紅通通的,良久,她抬起頭繼續看,舍不得讀太快。

母親寥寥幾筆提了一下泰州的風土,說到飲食,說自己已經適應了這邊的口味,沒有特彆不自在,也許回到家,可能反而不適應。

短短四行字,夏南箐想象了母親從起早到睡的一言一行。

寫信之前,夏南箐考慮了很久,還是把黃遠鶴偷偷生養女兒的事告訴了母親,黃遠鶴不堪一擊,但是如果司馬府和趙符戩乾涉過多,她也不保證能將黃遠鶴拉下水,二則,真的事情到了暴露的時候,真正能做主的隻有母親。

母親對夏南箐寫的事情沒有過多的震驚,筆跡很穩,舒雅得體,她表示,如果處理不了,則不要聲張,等她回來再說。

夏南箐能理解母親思慮,子告父已經是驚天駭世,女不僅告父,還將父驅逐出府,那將是什麼大逆不道啊!那不是給夏澤恒的名譽上抹黑嗎?甚至,可能會引發不可控的事情,比如,趙符戩抓住這次機會,煽動民意,反將夏南箐拿下。

“若事態難控,一切依照你行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信裡也提了柳嘉禎,母親問她現在和大郎相處的如何,還說小時候還被柳嘉禎撿回來過。

夏南箐怔住,她怎麼沒有印象?

“那時候你走丟了,兩天後才回來,梅嬤嬤來信給我的時候,我派人查一查,發現竟然是柳嘉禎。”

“可惜那一次再提接他回夏家,他還是拒絕了,阿箐,記得對大郎好。”

“如果對付黃遠鶴太難,可以請柳大郎幫忙,你要永遠相信柳家風骨。”

“母上。”

夏南箐懸著的心有了底氣,她反複看了兩遍母親的信,眼前想象出來的母親消失了,但是溫暖的字還在手上,她抬頭看著祖父的畫像,感覺一家人全所未有的凝聚。

這個書房也不再是她的噩夢,不是心頭沉甸甸的抱歉。

*

小黑蛇趴在它的老地方,閉目養神,小小的蛇氣定神閒,忽然,它抬起頭,遊到大門口,夏南箐身影越走越近,碧綠的衣裙襯得肌膚透亮,薄如蟬翼的披紗罩在外頭。頭簪著水粉白珠花簪,遠遠看,好似碧綠的荷田裡新冒出頭的荷花,亭亭玉立。

小黑蛇吐吐蛇信子,腦袋貼在門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夏南箐進來。

柳嘉禎坐於案後,翻看著一本書,有人來了他也沒有抬頭,看完這一頁,他才看坐在麵前的夏南箐。

她拿著團扇給自己扇風,絲毫不覺得自己被晾到了一旁,好不自在。

見柳嘉禎看自己,夏南箐露出甜甜的笑,花一樣熱烈好看。

“哥哥,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什麼秘密。”柳嘉禎目光落回書上,又翻了一頁。

“其實你不討厭夏府,也不討厭我。”

柳嘉禎目光又落回夏南箐白裡透紅的臉頰上,彼此相對而望,夏南箐含著笑意的眼睛露出疑惑,柳嘉禎伸手捏住她的臉,夏南箐疼得兩道眉擰成麻花樣,兩隻手上去一根根掰開柳嘉禎的手指。

其實柳嘉禎沒有用力,他就作勢捏著,夏南箐怕疼得,掰不開,夏南箐就用團扇打他。

“原來,”柳嘉禎鬆開手,端起旁邊的茶喝一口,“臉皮這麼薄,也能說出這麼厚顏無恥的話。”

“本來就是,阿娘剛剛來信,她說,我小時候走丟了,你把我帶回家了。”夏南箐摸摸自己的臉沒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在下首,長揖在地,“妹妹,謝謝哥哥。”

柳嘉禎垂下目光看書,夏南箐奇怪地抬起頭,好狠心的哥哥竟然都不讓她起身。

“哥哥,你不高興?”

“沒有。”

她保持了一會,站了起來,坐到柳嘉禎旁邊,見他看書看得認真。

可能是她感覺錯了。

她乖乖地沒有出聲打擾,柳嘉禎側臉堅毅,下頜骨如刀劈般,墨青色的衣服,將他勃發嚴肅的氣場包裹起來,仍讓人避之不及,夏南箐坐在他旁邊卻未感覺到被這種氣場灼傷,她安然地輕輕晃動著團扇,給兩人扇風。

團扇帶出的流風,卷著夏南箐身上不易覺察但撩動心弦的香氣,帶到了柳嘉禎身上。

柳嘉禎手指捏緊,暗中運氣,將躁動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