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馬德裡陰沉沉的天氣從2015年的開始持續將近半月。
伊莎敲下鍵盤上的保存鍵,長舒口氣。中午下課後正打算和室友來市中心逛街,卻收到導師發來座談時間提前的郵件,委婉表示想要將原本定在下周的會麵提前到今天下午。沒辦法,為了學分,她隻能在街邊找了個咖啡廳,吹著冷風,整理起來備選課題的資料。
“好累啊...”響亮的男聲歎惜打破街道的沉寂。
伊莎活動脖子的動作一滯,看向街心肩膀負著足球累趴地上的街頭表演者,男人身材臃腫,五官被長長的須發擋了大半。她剛坐下時就看到男人在路中央表演,足球在他的腳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被他的腳帶著靈活滾動又躍起。
街頭足球在西班牙不是那麼容易吸引人注意,將近一個小時鮮少有人和他互動,靈巧的球技並沒有為他帶來任何收獲。
“打擾一下,小姐,你要的三明治已經打包好了。”年輕的服務生將紙袋放在桌上,用燙嘴的英語努力說道。
伊莎點點頭收拾好電腦,用西班牙語回道:“謝謝,我可以再打包一份雞肉沙拉嗎?”服務生詫異挑眉,笑著誇讚她的西班牙語發音,帶她走到前台。
提起打包好的食物,順著街邊默默走向屢屢碰壁後又重新振作起來的流浪漢,好在此時有更多人關注到他的表演,伊莎將袋子放到他方才休息的椅子上。
正要離開,雙眼對上被栓在一旁乖巧狀望著她的狗子,琢磨著沙拉裡的雞胸肉分量,伊莎又掏出30歐放進裝著幾個硬幣的紙盒裡,伸手rua了兩把它的頭:“隻能先幫你到這了,小可愛。”
“嘿!女孩,感謝你的慷慨,這可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鼓勵。”剛剛還背對著她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不用客氣,我不太懂足球,但不得不說你踢的真棒,就像是職業運動員一樣!”客套中,一雙黑眸滿是真誠,她找出幾張紙巾遞了過去,馬德裡正處於冷風吹個不停的天氣,男人額頭卻帶著不少汗水。
伊莎對足球一點也不感興趣,此時更多的感覺是驚訝眼前看上去高大強壯的人身體卻虛成這樣。
隔著深色墨鏡和厚重的須發,她隻能瞧見男人笑出地一口大白牙:“我也覺得今天狀態不錯。”
瞧見女孩看了眼手機時間,起身準備告彆,那人又問了句:“一起去喝杯咖啡怎麼樣?”
伊莎回頭望過來,男人伸手摸了一下墨鏡,猶豫片刻又放下手,看上去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畢竟你解決我一周的生活費用,關於足球我想我們有很多能聊的。”
伊莎指了指手上的電腦:“Ummm... ...我很願意,但是很抱歉導師和我定好四點討論課題,他...是個德國人,而且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所以..。”
“那真不錯,聽上去很酷,沒想到你已經上大學了,小姑娘。”
外國人日常摸不透東方臉減齡魔法的樣子她早就見怪不怪,“研究生,其實...月底即將開始我們的第二個學期。”
他們又接著多閒聊幾句。
男人的須發實在太長,讓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擔心流浪漢脆弱的內心世界對她的婉拒產生什麼誤解:“下次怎麼樣,如果你還會在這表演的話,順便說一句,下次來這裡記得寫上你的ins賬號,你的才華應該獲得更多關注。”伊莎又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男人背對著街心,朝她傾了傾墨鏡露出雙眼:“好吧,漂亮女孩,期待和你的下次見麵,祝你好運。”
“你也是,祝你好運。”
深棕色的大眼睛透過又厚又長的劉海凝望著她,伊莎心中腹誹,眼前這壯漢如果剪剪頭發收拾收拾沒準也該會是業界精英的形象。想起之前助教科普的歐洲流浪漢的千種姿態,再加上他看起來癡迷足球,賭球成現在這個無家可歸的樣子的可能性在她心裡一下子飆升。
想到這,伊莎惋惜地笑笑,說了句‘再見’小跑離開。
冬令時的天黑的很快,更要命的是,做好事並沒能讓她不順利的一天有什麼起色。
“天呐,我們分開隻不到半天的時間你就變成這樣,現在你感覺怎麼樣,親愛的?”室友Joy擔心的摸摸她發燙的額頭,“我做了些羅宋湯,快點過來吃一些,但願會讓你感覺好一些。”
“誰能想得到,我和導師第一回麵對麵交流,費時最久的環節竟然是留作業。”伊莎捏出雞爪狀手勢,躺倒在沙發裡。
考試周還沒結束,突然收獲導師布置的滿滿三頁論文題目,當時掛在她臉上的微笑差那麼一點就裂開了。
“那德國人不到三十歲就當了教授,還是IEEE的金牌資深,當然是人有多厲害就有多變態的硬骨頭。”Joy遞給她盛好的羅宋湯。
伊莎無奈,如果不是院長Robert底下名額被搶滿,她絕不會像今天一樣被德意誌按頭教育。
伊莎提前做好功課,知道德國人通常習慣在約定時間前早到一會,出於禮貌她差不多早到五分鐘,結果門隻開了不到一半,Eisele教授的金色腦袋出現在視線裡,帶著職業微笑說“自己還沒有做完手頭的事,請再給我五分鐘”溫柔“請”了出去。
討論開始不久,她簡單講了幾句查閱資料後關於選題的觀點,隨即就被提問具體理論依據,論文出處和作者。
抱著電腦的伊莎當時就懷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