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看著她乖巧的睡顏,棕眸裡波瀾微動,他如珠似玉的妹妹,本不該經曆這些艱苦。
驀地,榻上的小人兒蠕動了一下,換了個睡勢,鼻尖不經意的從他鼻梁上擦過。
陸聿身上一僵,腦中轟的炸開,立刻鬆開了她,快步往窗前走去。
窗牖大開,夜空明月高懸。
陸聿他看著那片清冷月色,漸漸冷靜了下來。
*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朝陽輕暖的光芒灑入屋中。
天亮了。
在一陣小鳥啾啾啾的晨鳴聲中,明錦睜開了眼,看著坐在床邊,守了一夜的挺拔背影,微微驚訝。
陸聿微闔著眼眸,棱角分明的臉上神情平靜,明錦握住了他的手。
“哥哥?”
陸聿身形一動,反握住她的手,搭了搭她的脈搏,“醒了?”
明錦眨眨眼,黑亮的眸子清澈分明,展示著她的清醒。
陸聿冷冷把她的手塞回了被子裡,“果然禍害遺千年。”
明錦:……
陸聿麵無表情地起身,打開窗戶透氣。
明錦從床上坐起身子,看著他的背影,如鬆如竹,軒軒韶舉。
陸聿出身勳貴八姓的陸氏,是太後最倚重在嫡親長侄子,皇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自幼光風霽月,驚才絕豔,是京城世家最高不可攀的貴公子。
她在朔州時,也聽說過很多他的事跡,他除了母孝後,領了宗正卿,專司宗親事務,手段狠辣,陰晴不定,審理南陽王貪賄案時,南陽王對太後出言不遜,他手起刀落,威震京師。
明錦看著他,他比以前變了很多,氣質不比少年時的溫潤陽光,更多了幾分陰鬱淡漠,已經是一個高大成熟的男人了。
多年不見,恍如隔世。
“哥哥,昨天晚上,是你在照顧我嗎?”
她病了,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人在照顧她,沒想到是哥哥守了她一夜,她以為哥哥還在生她的氣,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陸聿沒有回複,自顧自吹著晨風。
明錦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看到了腳上包紮的布帛,微微怔了一下。
怪不得一覺醒來頭不暈了,腳也不疼了,原來昨天晚上,哥哥已經悄悄替她處理好傷口了。
明錦心裡暖暖的,看著陸聿的背影,嘴角偷偷泛起笑意。
她就知道,哥哥還是很關心她的,不是故意冷落她。
門外傳來敲門聲,明錦回過神,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隻露出一個腦袋。
婁威入內,端來了早飯。
“公子,小姐,吃飯了。”
陸聿聞聲,卻是毫不猶豫地抬腳往門外走去。
明錦連忙爬下床攔住他,腳心一沾地,就疼的嘶了一聲,腿上一軟,毫無征兆地摔在了地上。
剛剛好就倒在了陸聿的腳邊。
明錦看著他的靴子,有些難堪。
陸聿眉毛抽了抽,視若無睹地移開了腳。
明錦見他要走,立刻往前爬了兩步,緊緊抱住了他的腿,可憐巴巴地仰頭看著他,“哥哥,彆走。”
陸聿抬了抬腳,小女郎抱得緊,身子也跟著他的腳抬了抬,說什麼都不鬆手,
“放手。
他冷冰冰道。
“不放。”小女郎坐在地上,固執地抱著他的腿,語帶撒嬌,“哥哥,彆丟下我。”
那一聲聲甜軟的呼喚,並沒有激起他的心軟憐愛,反倒勾起曾經的回憶,讓他的心一點點堅固起來。
丟下她?
陸聿眼神一動,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不要她,是她,先丟下了他。
是她先放棄了他,無情地斬斷了他們所有的關係。
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她把他當什麼了?
陸聿神情陰冷,對她的撒嬌視若無睹,“放手。”
明錦不放手,“哥哥,你還在怪我嗎,當年我隻是……”
她急於解釋,可話未說完,已經被陸聿冷漠打斷——
“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他神色淡漠,語氣涼薄,帶著微微的諷刺。
明錦心口揪起,不記得了?
是不記得她對他惡言相向時的絕情?還是不記得他們天真無憂的兄妹時光?
明錦臉上滾燙,也沒了撒嬌耍賴的底氣,她仰頭看著他,低聲說了句,“哥哥,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既是對他曾經的冒死相救,也是對他昨夜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生她的氣,卻也沒有對她見死不救,他守了她一夜,又是喂藥,又是處理腳傷,嘴上不原諒,實際卻沒有真的恨過她。
十二歲時的她,怎麼就能狠下心,傷害她這麼好的哥哥呢?
“不必了。”
陸聿冷冷打斷她,抬腳離去。
婁威看了一眼地上出神的小女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快步跟上了陸聿。
明錦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
……
陸聿快步往門外走去,邊下樓邊吩咐婁威。
“把昨夜那個突厥人給我帶過來。”
婁威一抱拳。
“是。”
阿史那都羅很快就被侍衛們帶到一個房間,他的嘴被堵上,全身被五花大綁著,昨夜在馬棚關了一夜,頭發淩亂,身上還有些碎乾草。
房間光線昏暗,幾縷陽光從窗口的破洞透入,星星點點灑在地上。
陸聿高坐上位,神情冷漠地看著在地上掙紮的異族男子,示意侍衛拿掉他嘴裡的抹布。
剛被鬆開嘴,阿史那都羅便立刻放聲高嚷著,“阿錦呢?她在哪兒?”
陸聿蔑然看了他一眼,語氣涼薄,不帶感情,不加掩飾。
“在我床上。”
阿史那都羅怒火衝頭,全身的刺都要炸開了,奮力向他撲去,卻又被侍衛按倒,連男子的一絲袍裾都沒碰到。
“混蛋,你把她怎麼樣了?”
他不是她的哥哥嗎?
陸聿眉梢微揚,嘴角勾起一抹涼薄諷刺的笑——
“孤男寡女共處一夜,你說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