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三) 還想著他呢?(2 / 2)

爭鸞 昔在野 5009 字 10個月前

他看著她,嘴角不由微微彎了一下。

他很慶幸,是陸氏把這樣可愛的一個孩子養大。

“過去的事,已經都過去了。她長大了,雖不是我的親妹妹了,到底還有多年的情分在,此番便是想請求大人,能允許我依然以長兄的身份,為她的婚姻嫁娶出一份力,讓你們不失舊時的顯赫。”

崔晟麵色一白,女兒已經有了自己心愛的情郎,他要如何答允陸聿?

“這……”

陸聿心知他在擔憂什麼,沒有勉強,隻淡淡道:“崔大人不必急著回複,可以慢慢考慮。”

夕陽漸漸西沉。

二人結束了交談,準備進城。

崔晟套著馬車,準備帶女兒回家。

陸聿也翻身上馬,聽到他們說要回家時,眼皮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樣子,可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驅馬離去了。

小女郎還歡喜地跟哥哥揮手告彆。

回去的路上,婁威還問陸聿道:“公子,您怎麼不提醒一下崔大人呢?這麼多年沒回來了,他家那幾間草屋,還能住人嗎?”

陸聿一聲不吭,總歸女兒已經安全交到他手上了,其他的便不歸他管了。

*

夕陽西墜,天色漸晚。

回家的路上,崔晟駕著車,明錦在車內清點家私。

她把行李翻了個遍,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玉簪,不由皺起了眉頭,打起車簾——

“爹爹,我的簪子呢?不會是馬車失控的時候你給我甩丟了吧?”

她的語氣有些焦急。

崔晟笑了笑,把揣在懷裡的木匣遞給她,“爹爹丟了,也不能把你的寶貝給丟了啊!”

明錦連忙接過匣子,打開看了看,看著匣中那支溫潤的白玉芙蓉簪後,鬆了一口氣,嘴角漾開甜蜜的笑意。

這一路上風塵仆仆,狼狽潦倒的趕路,她都沒舍得戴過,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終於有機會拿出來了。

崔晟搖搖頭,看著女兒那嬌羞的模樣,調侃道:“還想著他呢?”

明錦嘴角噙著笑,把簪子捂在懷裡,“他說了會來看我的。”

崔晟無奈一笑,那人來無影去無蹤,連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也就哄哄小孩子罷了,可這女兒死心眼,連一句戲言都能當真。

“都這麼久了,他要還記得你,早就來看你了。”

明錦“哼”了一聲,懶得搭理爹爹,“他不會騙我,他會來看我的。”

崔晟搖搖頭,又想起了剛剛陸聿的話。

他本嫌棄那姓魏的是個殺人如麻的刺客,不願女兒跟他來往。可女兒當年那假準皇後的身份太過敏感,恐怕沒有門當戶對的漢人世家願意娶她。

他原本以為他們一輩子都要蹉跎在朔州,索性心一橫,想著成全女兒算了。

可如今他們重回京城,若陸聿真能為女兒找一戶門當戶對的好姻緣,他也不想女兒以後跟著一個刺客去流浪,還是希望她能有穩定安逸的生活。

崔晟歎了口氣,看著在車廂內閉目沉睡的女兒,心中隱憂。

夜色蒼茫,馬車噠噠行走在京城的石板路上,風吹動車簾,也吹入了明錦的夢裡。

……

陰山下,茫茫無垠的草原被積雪覆蓋,天地一片蒼白。

明錦在呼嘯的風雪中行走著,暴風雪馬上要來了,遠處的雪山如千軍萬馬湧動,鋪天蓋地,勢不可擋。

風越來越大,雪模糊了視線,她迷失了方向。

“阿錦。”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中傳來男人溫和低沉的呼喚。

畫麵一轉,就是她裹著厚厚的皮裘,趴在一個溫暖堅實的後背上,風雪染白了男人的發絲,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雪泥中,一步一步帶她走出這片遼闊雪原。

“彆怕。”

明錦摟著他的脖頸,從他身上傳來讓人安心的溫暖,源源不斷的為她注入活下去的希望。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想要看清那個人的容顏,卻隻看一張模糊猙獰的鬼麵。

“魏先生?”

她喚著他,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聽見他“嗯”了一聲。

明錦安下心,閉了閉眼,有氣無力道:“我的簪子呢?”

小女郎意識昏沉,還不忘關心她的簪子。

男人的身子顫了一下,她明知暴風雪要來了,還不顧一切的折返,就為了一根簪子?她不知道雪崩是會死人的嗎?

“你回來就是為了找簪子嗎?”

他喉頭微動,聲音都在發顫。

“你送我的及笄禮物,我不想弄丟。”

明錦蜷縮在他的背上喃喃著,不知道麵具下的人,是什麼表情,在一聲聲風雪呼嘯聲中,她安心睡了過去。

蒼白無垠的天地間,灰鷹長嘯而過,二人渺小的身影,在雪原上縮成了一個黑點。

……

馬車“咯吱”一聲,攆在了路邊的石頭上,明錦身子一歪,撞在了車廂上。

她揉著頭,從夢中清醒,睜開了眼。

風停了,雪也停了。

掌心被什麼東西咯了一下,她攤開手心看了看,潔白的玉簪在夜色下散發出柔和溫潤的光澤。

她揉了揉眼,摸黑從包裹裡翻找出小鏡子,借著車外的月光,把簪子在自己鬢間比了比,然後穩穩插在了發髻上。

她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輕輕笑了笑,鏡中人也對她笑了笑。

“乖女,到家了。”

車外傳來父親的聲音,明錦回神,掀開車簾看了看,天已經黑透了,她望向他們的房子,臉色一懵,笑意滯住——

“爹爹,這就是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