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口腔裡流出的腥臭液體順著被撕咬出的缺口往內部流去，腦中的數據在這一刻化為一片空白。

滋滋——

灰色的花點布滿視野，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等這些發出雜音的灰點消停下來後，周圍一切都變了模樣。

他雙臂的機械鑽頭已經不在了，他匍匐在地上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僅剩的那一刻眼球滾了出去，他的視覺神經與眼球相連，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的周圍沒有其他人，隻有那些廢棄的器物歪七倒八的堆疊在一起，汙穢的液體順著崎嶇的地麵朝四麵八方散開。他輕輕挪動了一下，試圖從地麵上站起來，但失去雙臂讓小機器人失去了平衡感，他又跌了下去。

“唔。”

小機器人又試了幾次，但都失敗了。他有些喪氣地趴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他扭動著身子朝那顆已經蒙了灰的眼珠挪去。

沒有人幫他撿起來，也沒有人把蒙在眼珠上的灰給拭去再替他安回去。

終於挪到了眼珠旁邊，小機器人麵朝地下，上身微微抬起，對準方向後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一次，沒太對準，眼珠滾遠了一點。小機器人又往那個方向繼續挪動一點，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結果。在經過不知道多少次嘗試後——

“啪。”眼珠終於被粗暴地安回了原位。

仿生人也是感覺不到疲憊的。

小機器人茫然地趴在地上，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渾身的零件都在叫囂著罷工的感覺是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自己要乾什麼。

他是誰？他怎麼會在這裡？

“S416已運輸到回收廠，其所佩戴的高殺傷力武器也已回收，他現在還有所動作，似乎還有自我意識，我們……真的要放棄他嗎？”

小機器人隱隱約約聽到不遠處的人正在與誰通話，也同時察覺到了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裡怎麼會有人？S416……是指我嗎？

“S416已被確定為毫無價值的廢品了，這是上麵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們沒有違背他們指令的權力。”

“再者，你身為研究人員，理應明白將一個破舊的廢品修好比重新建造一個新品會難多少。”

那人還有些不忍：“可……他還有自我意識，我看見了。”

通訊器那頭的人見此人還是這般執迷不悟，不由得加重了語氣：“有自我意識又如何？他隻是一個機器人，你難道要為了一個隻會聽從指令的、沒有情感的機器人違背首長大人的命令嗎？”

後麵他們還說了什麼小機器人已經聽不見了，他隻能在一片蒙了灰的視野中看著那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做了什麼，他們才不要我了？

視野變得越來越灰，回收廠地上的汙水通過大腦的缺口滲了進來。

滋滋——

是一座很豪華的莊園，從室內的窗口望出去，周圍的鐵柵欄上都纏繞著嬌豔欲滴的薔薇。

如果我有嗅覺的話，我是不是就能聞到它的味道了？

“我的乖乖，哎呀怎麼傷成這樣了？這還能修好嗎？”一張灰頭土臉的臉出現在了麵前，小機器人怔怔的扭過頭看著來人一邊替自己擦拭著身上的臟汙，一邊憤憤道：“精度這麼高的仿生人說丟就丟，明家這未免也太大手筆了一點吧！”

一旁穿著白裙金發碧眼的少女拿著兩隻機械手臂走了過來，替他安了上去，空空蕩蕩的袖口再次有了支撐。

“你好，我是奧麗安娜。我也是和你一樣的仿生人，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生活啦！”

也是仿生人？小機器人愣愣地打量著她，微卷的金發長至腰間，翡翠般的眸子裡帶著笑意。

小機器人在心裡暗暗吐槽道：一點都不像。

滋滋——

還是這座莊園，不過莊園裡多了幾位客人。她來了以後，小機器人再也沒見過奧麗安娜了，同伴們要選出一個人來監視這位意圖不軌的人類少女。

他缺了一半的腦袋，大腦的計算速度比同伴們慢了不少，不出意料的，他石頭剪刀布輸給了他們。

在白色的球狀物體不知多少次滾落到她的腳邊，又被自己不知多少次迅速拿走後。那個人類少女將球狀物撿起並細心地拂掉上麵的灰塵，走到了自己的麵前，替自己安好了掉落的眼球。

“小家夥，需要我幫你嗎？”

這一次，原本該蒙灰的視野一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