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目光在桌麵上搜索一番,隻見桌麵上除了慕雲麵前的小塊地方還算整潔,其餘地方菜碟與酒碗混在一起,一幅雞飛蛋打的慘樣,簡直一塌糊塗,自己的酒碗早已找不到了。
“就著酒壇喝吧,剩的也不多了。”
裴英於是端起酒壇,淺淺嘗了一口,大部分酒味被青梅的清香掩蓋,剛入口的口感更像果飲,帶著清甜的青梅香,而後透露些微刺鼻味道,顯示酒的存在,既清爽又微微辣口。
“確實好喝。”裴英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抱著酒壇對著慕雲笑了笑,像隻偷著了魚兒後竊喜的貓。
慕雲看著裴英餮足的模樣無聲地笑了笑,轉頭看著遠處,靜謐的夜空顯出澄澈的深藍色,遼遠而浩瀚,遠處燭火的亮光難以企及的地方,暗色地枝條隱匿在夜色中,與黑夜融為一體,枝條上的盛開的花朵仿佛漂浮在空中,傳來一陣陣幽香。
“阿英,你去瞧瞧花開得怎樣了。”
“唔好。”裴英嘴裡含著酒含糊地回道,抱著酒壇湊到曇花邊上,發現曇花的花瓣開了個小口,依稀能看到裡麵白色的花蕊。裴英把曇花的情況說給慕雲聽,慕雲說道:“還有點早,過會兒再叫他們吧。”
“好。”裴英起身又坐回了慕雲身旁,放下酒壇,酒壇碰到石桌,發出清脆的一聲“鐺”,一聽就知壇中的酒已被喝的一乾二淨了,裴英頗不自在地撓撓頭,悄悄看著慕雲的臉色。
“無妨,就是給你留的。”
“謝謝少爺。”
慕雲見其他三人還得不省人事好一會兒,便開始和裴英閒聊:“阿英是哪裡人?”
“平樂縣人。”
“平樂縣……距這裡倒也不算太遠,你讀書識字是家中教的嗎?”
“是,我哥哥教的。”裴英腦海中又冒出裴遙手把手教自己寫字的情景,從前兩人為了節省紙張,總在院旁池邊的石頭上,蘸水練習寫字,習習微風撲麵而來,混著青草香氣與鳥鳴。慕雲看到裴英眼眸低垂,神色有些落寞,便識趣地轉了話題,問道:“在這裡待得還習慣麼?”
“嗯這裡很好,新碧和桃子姐姐都對我很好。”裴英抬眼看著慕雲,很快又彆過了眼,麵色有點不自然,雖然裴英在慕府待了快半個月,但兩人每日的對話僅限於書房內的公事公辦,眼下閒聊反倒有些讓人不習慣了。想起自己提到了新碧和桃子,卻沒說慕雲,裴英立即又補上了一句,“少爺也很好的。”
“哎呀不用客套。”慕雲端著酒杯擺擺手說道。
“不,不是客套,少爺真的很好,為人溫和又耐心,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在我沒見到您之前,新碧和桃子姐姐誇了您很久……。”裴英手忙腳亂地著急解釋一通,卻發現慕雲坐在一旁看著自己,手撐著臉頰,嘴角微勾,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裴英頓時反應過來對方在套自己的話,不由得氣惱地看了慕雲一眼,但回過頭又發覺自己的舉動有點不敬,於是忍不住在桌下悄悄跺了跺腳。
慕雲見自己被識破,不再忍笑,說道:“好了,不逗你了。時辰差不多了,把他們叫起來吧。”
裴英這才想起來曇花的事,立即起身把三個人搖醒,三個人迷迷糊糊睜眼時,裴英與慕雲已在曇花旁等待,裴英焦急地催促:“快來快來。”三人聽聞立即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從曇花頂端綻開的口看進去,裡麵嬌嫩的花蕊已能儘收眼底了。新碧從枝條上取下一盞燈籠,放在邊上,將曇花照的更為清晰。
沐澤揉著迷蒙的眼,打著哈欠說道:“睡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已經開了這麼多了。”
桃子同樣也是睡眼惺忪:“阿英怎麼不早點叫我們?”
慕雲說道:“剛才我讓阿英陪我聊天,沒注意時辰。”
“嗯,少爺讓我喝了青梅酒,比之前的酒好喝多了。”
沐澤感歎道:“嘖果然還是小孩子呢。”剛說完頭上猝不及防又挨了新碧一掌,沐澤自覺話說得不妥當,像隻鵪鶉老老實實縮在一旁等著花開。
曇花枝葉翠綠,慢慢綻放的白色花瓣如紙一般薄而透,泛著溫潤的光澤,花瓣層層疊疊打開,露出裡麵白色的花蕊,嬌嫩可愛,清冽的香氣從中溢出,沁人心脾。
裴英第一次看到曇花盛開的盛景,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生怕錯過半點風光,身旁幾人的說話聲傳來,裴英也隻時不時地附和一兩句。待到曇花完全盛開時,裴英才切切實實感受到這“月下美人”的稱號來的不冤枉,曇花清淩淩地開在夜裡,如謫仙般清冷孤傲。裴英癡癡地看著,等待多時後終於看到花開的美景,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平靜。裴英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抬眼正好對上慕雲看過來的目光。慕雲低垂著眼眸,看到裴英支著腦袋蹲在地上,抬眼看過來時大大的眼睛流光溢彩,盛著燭火的光亮,一張小臉如玉一般溫潤,臉頰泛著淺淺的紅暈,慕雲不忍打擾這安靜的氛圍,無聲地問道:“好看嗎?”
裴英愣了片刻,而後也無聲地回道:“好看。”隨即兩人都笑了起來,把視線再次放回到繼續綻放地曇花上,身邊的三人仍在插科打諢,沒有注意到兩人相視一笑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