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的客人是……”

“聽聞是慕夫人族妹家的小姐，你得叫表小姐的。”

“好，多謝劉叔。”

“哎，我有事就先走了。“劉叔揮揮手便離開了。裴英拿著信慢慢思索，要來一個表小姐，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物。哎，裴英一拍腦袋，和劉叔說了這麼久的話，都忘了爐子上燉著的鍋了，裴英趕緊回廚房，鍋裡的湯已經越過邊沿漫了出來，湯汁順著湯煲的壁流下，發出”呲呲“的聲響。裴英趕緊拿起抹布裹住湯煲的把柄，將湯煲端了起來，熄了火。裴英將湯倒進碗中，端著碗出了廚房，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就著剩下的栗子糕吃了起來。

明日要打掃客房，後幾日可能還有彆的事要忙，明日肯定是沒辦法赴清漪的約了，看來吃完飯還得出去一趟，告知他一聲。想到這裡，裴英頓時鬆了一口氣，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帶這人去哪裡逛，眼下自己和清漪又不熟，兩個人去逛自己也怪不自在的，正好手上來了事，能把這件事往後推一推。裴英用完晚飯，將碗碟清洗乾淨後，便又鎖上院門出去了。傍晚時分不複白日的炎熱，此時外麵刮起大風，十分清涼，乘船借著順風的勢頭，正好省時又省力。裴英於是乘船到了“片羽閣”附近，下船後步行了一陣，又回到了白日見過的那條富麗的街道，雖已入夜，這一帶熱鬨不減，路上儘是來來往往的衣著華麗的富商之流。天已擦黑，“片羽閣”門前點起燈火，燈火在風中輕輕搖擺，比白日的浮華多了一份沉澱下來的寂寥。裴英抬腳向“片羽閣”走去，門口站著的兩個侍衛已不是白日的那兩個了，但那兩人看見裴英走近，神色頓時變得嚴肅，彎腰向裴英敬禮。

“我找清漪。”

“裴姑娘，這邊請。”左邊的侍衛引著裴英走進去，跨入大廳。裴英這次得了機會，跟在侍衛後頭仔細打量起閣內的布局。閣內的櫃台前站著許多典當貨物，或者是來淘貨的人，而招呼客人的店員臉上則掛著笑眯眯的神色，客氣又溫和。在櫃台的對麵，是林立的貨櫃，從地上一直延伸到屋頂，店員踩著梯子在取貨，檢查貨品，各人都忙著不同的事情，但一切又都井井有條。要管理好這樣一個大的當鋪行，實屬不易，並且鋪裡每日的資金流水肯定也是不小的，清漪隻笑稱自己是小老板，可見是謙虛了。

侍衛引著裴英再次走過白日的小徑，進入到花園之中，大廳的熱鬨褪去，花園裡十分安靜。穿過馥鬱的花香，走到最裡麵便看到三間屋子，左右兩間都是黑黢黢的，隻有中間的屋子窗戶上透出燈火的亮光，窗紙映出一個人影，低著頭，坐的端正。侍衛帶著裴英走到窗邊，站在廊下，對裡麵說道：“小老板，裴姑娘來找。”

屋內的人影晃了一下，說了聲“稍等”。裴英聽到一陣紙張翻動的痕跡，應當是清漪在整理桌案上的冊子，一陣響動之後，窗戶被推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書桌，桌案側邊靠著牆而設，上麵堆著幾摞厚厚的帳冊，清漪坐在桌前，麵前放著幾本翻開的冊子和一塊算盤，看樣子似乎是在核對賬目。裴英眼神一轉，移到清漪身上，看到清漪披散著頭發，卸下了吊兒郎當樣，倒顯得異常乖順。清漪穿著一件青竹色的外袍，這外袍方才應當是披著的，由於裴英的突然造訪改為穿著，但領口來不及好好整理，還是露出了裡麵穿著的白色裡衣的衣領，應當是沐浴過了。

“先下去吧。”清漪對著侍衛說道，侍衛領了命悄悄退下去了。清漪抬起左手的胳膊，手肘支在窗沿，手掌撐在下巴下麵，側過臉來看著裴英。清漪逆著光，輪廓被身後的燈火點亮，一雙看向裴英的眸子如辰星般明亮。清漪笑著問道：“這麼晚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因為清漪撐著手肘的動作，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有些近，似乎還能聞到清漪身上傳來的潮濕的水汽。裴英悄悄退了一步，回道：“嗯，是我突然有事不得空，明日我出不了府了。”

“原來是這件事。“清漪放下手肘靠在身後椅子上，笑道，“我以為你隻是隨意答應的，沒想到你這樣放在心上。”

“我可不是隨意許諾的人，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儘力做到的。”

“是是是，一諾千金的裴姑娘。”

一時無話，清漪的眼神直直地看過來。

“店裡的事情，忙麼？”裴英找了個話題問道。

清漪轉過頭看了眼桌上零散放著的賬冊，歎口氣道：“當然多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真是個儘職儘責的小老板。”

“什麼？”清漪支著耳朵湊近了窗邊問道。

“我誇你儘職儘責呢。”

“在這後麵呢？”

“小老板？我看他們這麼叫你的。”

清漪收回身子，突然笑了，笑起來時眼睛彎彎，許是因為披散著頭發，清漪這一笑如清風朗月，看得人仿佛涼風拂麵般舒暢。裴英被這笑感染，原本的拘束與不自在頓時消弭，話音中也透露出輕鬆：“你笑什麼？”

清漪攏了攏身上的外袍，說道：“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當個老板也不賴。”

“都當老板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裴英搞不清麵前這人腦袋裡在想什麼。

“咳天色不晚了，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我看你忙著呢，我就不麻煩了。”

“那好，你一路出去，讓門口的侍衛自送你回去。“

“我能自己回去的。”

“你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大晚上出來，好歹允我送你回去，讓我放心些。”

“好吧，那就多謝了。”裴英見推辭不下，隻好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