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繁花似錦。
柔嫩的柳枝隨風搖擺,蕩漾著翠綠翠綠的葉子。
城西,最大的青樓繪春樓正在辦連日來他們最要緊的大事。
“扶姑娘上轎!”徐媽媽抿起的嘴角掩不住的得意,卻還要做出依依不舍的樣子,眼裡含著淚花。
就在昨兒,大貴人裕王爺花三千兩銀子,買下了她繪春樓的花魁,送給那位尊榮無比的親侄子瑞王。
瑞王已到了成親納妾的年紀,風姿俊美儀表堂堂,又是攜軍功入朝風頭無二,全京城的官家小姐們都在翹首以待,盼望著哪天瑞王府滿載著聘禮的車輿開到自家門前。
這樣的好事竟然落到了繪春樓頭上。
徐媽媽在轎前抹了兩滴淚水,瑞王府那金磚鋪地鐵甲林立的地界,可不是什麼閒人都能去的,她抓著一隻纖細柔白的手道,“這一趟我就不跟著走了,瓏兒,你自己可要多多保重,爭取得到那位貴人的恩寵,翻身做了主子,自然也彆忘了媽媽。”
轎子裡的人被紅紗蓋著,一雙雪白的腳腕纏著紅色的鈴鐺,倘或再往下看,就能看見那鈴鐺之間有一根似金似玉的細鏈串在一起。
把這些戴在身上是不能有大動作的,否則纖細的金鏈會斷,乍一看並不能防止她逃跑。
但玲瓏知道她跑不掉的,她是樓裡的頭牌,也叫做花魁,轎外這幾個武夫,就是專為她準備的。
他們的任務就是護送這三千兩銀子去王府,回去便有酒肉伺候,從繪春樓出來開始,他們就要保證自己沒有一分一毫的閃失。
她若產生一絲一毫逃的念頭,弄斷了鏈子,哪怕沒有走也不會有好下場。
況且她無處可去。
瓏兒輕輕點頭,沒有出聲,轎簾在眼前緩緩落下。
幾個服飾一致的壯丁抬起綠呢底抹了紅線的轎子,好像不費吹灰的氣力。
臨走之前,中年美婦還給轎夫塞了銀錢,諂笑道,“勞煩幾位路上輕慢點,彆磕碰了咱們姑娘!”
轎夫不拿正眼瞧她,收了錢也笑,“放心吧,這是主子派的差事!”
轎子穩穩當當地行了起來,瓏兒撿起一角轎簾,滿眼的春光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這是她第一次出了偌大的繪春樓。
瓏兒輕輕吸氣,眼光還是忍不住在濃鬱的綠色中流連忘返,城裡所有的花都開了,街上男女老少都有,還有一片喧嚷的叫賣聲。
她不知道要走多遠,愣愣地看著轎外的鮮豔景色,仿佛能看很久很久,直到離開了鬨市,耳邊那片喧鬨已經漸漸地化為了寂靜,小到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轎夫停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收了徐媽媽的錢,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在了地上,沒過一會兒,有人揭開了轎簾,冷硬地說了兩個字,“到了。”
轎外的男人等了一息,見她還沒有出來,在裡麵磨磨蹭蹭不知在做什麼,不由豎起了英武的眉,硬聲催促道,“下來,動作快點!”
玲瓏被男人這一句厲聲嗬斥嚇得臉色一白,單薄的肩膀緊緊縮在一起,身子微微發抖。
陸嚴愣了一下,探查的目光往裡麵望去,看到她雪白的一雙腳,還有身上的打扮,立時紅透了臉,迅速把臉撇了過去。
他也略有耳聞,直到那些細細的鏈子模樣的東西,除了精致漂亮之外,大抵還有不讓人隨意動彈的意思。
真是亂七八糟的規矩,他心裡鄙棄了一遍,“你……”
陸嚴撓了撓頭,聲音緩和了下來,“姑娘不方便的話,我扶你出去?”
玲瓏輕輕搖頭,眼神還是不敢直接望向他,“請大人幫忙……”
這根金鏈隻得由主人家解開,她如果離開還得再帶上。
她後麵的話沒說,陸嚴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手從腰間挎著的佩劍上鬆開,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小刀,輕輕一下就割斷了名為金玉實為繩索的細鏈。
他拿起金鏈一看價值不菲,又交還給玲瓏手上,微笑道,“姑娘跟我走,去見王爺。”
瓏兒終於能從轎子裡出來,朝男人低頭行禮,“謝大人。”
陸嚴沒說什麼,當先走了進去,王府的側門開著,一眼望進去全是身披鐵甲腰間挎刀人高馬大的護衛,儼然是軍中的氣勢。
她聽見站在兩側的護衛們全都頷首向前麵的男人行禮,“陸大人。”
跟著前麵的男人走了長長的一路之後,好像來到了內院,一個仆從迎上來道,“陸哥,主子就在裡邊。”
陸嚴停了下來,恭謹地朝門口抱劍行禮,“屬下陸嚴。”
兩個婢女把簾門打開,內室的香爐杳杳,飄來淡淡沉香,瑞王紀尹晝正坐在桌案前執筆忙於公務。
瓏兒並不敢抬頭看,彎腰跪在地上行禮,“奴婢瓏兒見過王爺。”
男人麵不改色地揮了揮手。
“王爺叫你起來。”陸嚴對著瓏兒小聲叮囑道,“你平常若沒有犯錯便不用跪,跟這院裡其他婢女一樣,等會兒會有人過來教你王府的規矩。”
“王爺身上事務繁忙,沒事你就可以下去了,對了,我們王府不養侍妾,等過兩年王爺給你配個下人,你就可以回去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