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雨下得很大,淋濕了椿的薄衫,那人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雨幕水簾之中,此生,不複相見。
“楸哥兒,跑慢些。”
乳娘在身後追得氣喘籲籲,楸跑得越來越快,她快要追不上這個小祖宗了。
碰——楸還在笑,卻並未看清前麵的路,隻一味躲著乳娘,把一個小姑娘撞得身形不穩,就要摔倒。
一隻皮皺皺的大手從小姑娘腰後攬過,緊接著是一道爽氣有勁的聲音。
“呦,這就是楸哥兒吧。”
“倒是長得俊,和迅哥兒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來人是個老爹,應該是小姑娘的親人,此番帶著她從遠處投奔親戚。
親戚自然就是他口中的那位迅哥兒。
“快請進,快請進。”
乳娘臉上的溝壑都帶著笑,她早聽東家說有一位表哥要投奔他家,此次一來,怕是需長久住下。
東家早年被表哥救過命,心裡最是惦記這位表哥,一聽說他要來,早就吩咐了門房和下人,不可輕怠,又馬不停蹄準備了廂房,收拾得妥帖細致,就怕他住的不習慣。
這不,她連忙把人往裡麵請。
“東家,雲家表哥來了——”
是門房的聲音,大的很,整個宅子都聽得清楚。
“哎——”
周迅就要來,他一直跑一直喘氣,一團一團的棉花在他麵前鼓起又消退,連帶著心情也七上八下的,雲飛也是如此。
從前,他和這位表弟可是上樹抓鳥下河捕魚,一起挨罵一起享樂,從未分開,這一分就是許多年,從未再見麵。
雖說是未見,他的消息卻不斷傳到老家,什麼他買了一個鋪子賣衣服啦,鋪子賺了很多還買了房子,前些年被一個富商的女兒看上,竟然是做了上門女婿。
鄉下的親戚都覺得迅哥兒沒脾氣,可要他說,隻要能享福,誰在意是嫁進去嫁進來呢。
也就迅哥兒好命。
他就沒這個命,這麼多年,一直隻能留在一畝三分地刨食,不過,他看得清,他沒迅哥兒那股子勁,沒那富貴命也正常。
“雲表哥,這是?”
周迅看著雲飛懷裡的奶娃娃,臉色驚異,因著他這表哥從前最不近女色,他一直覺著他娶妻定會晚於他,沒想到竟然有了個娃娃,還和他家楸哥兒一般大,都是小小軟軟,可愛的緊。
“哦…忘了說。”
“這是我在鄉下妻子生的,她身體不好,前一年就去了。”
“她母親給她起名叫椿,就是希望她能活得長久。”
回憶起妻子的音容笑貌,雲飛眼眶澀澀脹脹的,他又想起了妻子離去時的囑托,一定要照顧好女兒。
“哦,哦,這樣,表哥。”
“老宅裡的人都還好嗎?”
他嘴笨,就不該問表哥,讓他想起了傷心事,周迅笨拙地揭過那件事,詢問起老家的近況。
“老宅?不好,很不好,大家都吃不飽飯,頓頓餓,餓幾頓,我那幾畝地也長不出什麼。”
他又絮絮叨叨,許是太久沒見到。
“收成一直不好,本來我想著將就,帶著女兒,留著念想,就這樣過。”
他揩了揩眼角的淚。
“沒曾想發大水,我那泥巴房,全卷沒了,房子塌了,吃的也沒有,大家都被衝散了,死的死,傷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