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有些想側開頭，男孩的眼神太認真了，仿若一團烈火要灼傷他，但是他堅持與男孩對視著，把他眼裡的憤慨、不平刻到自己的心裡。

為什麼受害者變成了咒靈被祓除，為什麼作惡者還在繼續著自己的生活，看著男孩身上的傷痕，作惡者沒有收斂，反而把暴力施加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他想起來那隻咒靈猩紅的眼眸，為什麼她不能複仇？為什麼他要保護那群作惡者？

縈繞在唇齒鼻腔裡的酸臭味還有那一顆顆被他吞下的咒靈球此刻似乎都化成了一隻隻漆黑的手緊緊抓住了他，讓他不得動彈半分。

他的大義是祓除咒靈，讓普通人可以有個安定的生活，是重建咒術界的秩序，讓咒術師在忍受著咒力帶來的負麵情緒侵蝕時，不必再被總監部迫害。

看著男孩充滿憤恨的眼睛，夏油傑的思緒仿若變成了一台有些老舊卡頓的機器，這不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了，那些富商們臉上掛著滑稽討好的笑容湊到他麵前，希望他能解決他們的惡行造成的惡靈，但這是第一次，有人來質問他為什麼作惡者還在好好活著，而他的媽媽被祓除了。

不，是比祓除還要糟糕的結局，她的怨念還存在著，卻變成了他的工具，他的武器。

夏油傑能清楚地看到，男孩身邊有灰黑的咒力翻滾著，馬上就要形成一個新的咒靈。他蹲下身，輕拍了下男孩的肩頭，剛成型的咒靈被抹殺了。

“你媽媽沒有被祓除。真的，她被超度了，得到了……幸福。”

他又握住男孩的手，把他的袖子擼上去，看著那大片的青黑，還有幾道快要痊愈的傷口，“是爸……那個男人打的嗎？”

男孩想把手抽回來，但他的力氣和夏油傑相比真的太小了。

他隻好悶悶地“嗯”了一聲。

夏油傑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朝他今晚留宿的屋子走去，拿出醫藥箱，給他處理起傷口來。兩條胳膊上都是傷，夏油傑的嘴唇緊緊抿著，低聲說道：“把衣服脫掉吧。”

最後，傷口都處理完了，他又想起來什麼，叮囑道：“之後彆人把你帶到房間裡讓你脫衣服，不要脫，記得去找……警察叔叔。”

男孩並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說，隻是用懵懂不解地眼神盯著他，良久，才小聲問道：“媽媽真的被超度了嗎？”

“真的，媽媽也希望你能過得開心一點。”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把男孩塞到被子裡，哄睡之後去找了輔助監督。

第二天清晨，天還剛蒙蒙亮，警車帶走了男孩的父親，一個溫柔的女警蹲在床邊，和縮在薄毯裡的男孩說著話，他睡眼惺忪，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夏油傑和輔助監督走進偏僻的樹林裡，召喚出虹龍，離開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

“夏油君，我們和這邊的警局打過招呼了，他父親會被剝奪撫養權，之後會看看有沒有靠譜的親戚願意收養他，如果沒有的話，也會選一家比較好的孤兒院給他送過去的。”

看著天邊堆積成山巒形狀的雲彩，夏油傑緩緩點了點頭。

之後幾天，夏油傑的狀態都有些不好，石原給他接了幾個東京附近的任務，“夏油君，五條君現在也開始出來接任務了，你這邊的壓力就沒有那麼大了，這幾個任務結束之後，就會高專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麻煩你了，石原君。”

回到繁華的東京，夏油君心中的沉重並沒有減輕多少，不如說，高溫之家的東京已然變成咒靈的溫床，低頭看著被烈日炙烤的路麵，他的心情反而有些更差了。

學校、商業區、醫院、監獄……

晚上在附近找個旅館睡一晚，再是醫院、學校、商業區……

終於，石原開著車朝高專駛去，夏油傑閉眼靠在車座上，但腦中完全可以勾勒出道路兩邊的景象——他要回家了，回到被他認為是家的地方。

“夏油君，到了，之後你有三天的休假時間，祝你假期愉快，好好休息。”

“嗯，多謝。”

拎著給鶴姬帶的奶茶還有給硝子帶的酒，走在兩邊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的參道上，夏油傑有些苦悶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儘管想第一時間就看到鶴姬，他倒是先碰到了出門呼吸新鮮空氣的硝子。

硝子接過酒，有些訝然地挑起眉，“傑，你怎麼了，瘦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