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維娜姐時,霍緋箴才17歲。那時她剛和外校的人狠狠打了一架,贏了,但自己也頭破血流。當然她弟弟大鬆更慘一點,挨了好幾悶棍,蹲在地上痛得站不起來。
抹一把臉上的血,就看到了維娜姐。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姐姐,從店鋪二樓的複古木框窗探出頭來,好心地叫他們趕緊跑,不然,待會對方再叫人過來就麻煩了。
“我弟傷了還走不動。”
“你是女生?”
“嗯。”
“抱歉,你打架太凶了,一時沒看出來。要不先來我店裡避避吧,也包紮一下。待會有人來上班了,再叫人送你們去醫院。”
旁邊那正準備營業的酒吧就是維娜姐的。
後來對方果然又叫了幫手過來,他們在維娜姐的店裡安然躲了過去。然後維娜姐派人送了他們去醫院,還給墊了醫藥費。
雖然那時才17歲,但霍緋箴沒讓她媽知道打架受傷的事。反正起因也很無聊,就是學校有個高一的跟外校的爭風吃醋起了爭執。自己沒爭出個高低,還拿大鬆的名字去嚇唬人。
結果對方根本沒把大鬆放在眼裡,還糾集了幾個人找上門來耀武揚威。不找惹事的人,就盯著大鬆來找茬,一點道理都不講。
為了還墊付的醫藥費,姐弟倆到店裡做兼職。一來二去時間長了,維娜姐就乾脆讓他們當學徒,教他們關於調酒的一切。順便,也參與調解酒吧街裡常見的打架鬥毆。
反正姐弟倆都挺會打架,大鬆是力氣大,霍緋箴是練過幾年詠春——其實也沒練多好。她小時候經常被欺負,媽媽沒空理她,小學五年級時,她偷偷拿了零花錢去找“公園大神”拜師。
“什麼叫公園大神?”摩爾打岔問道。
“就是天天在公園鍛煉的那些神秘的大爺大媽。”
摩爾笑得倒在一邊:“哎,你也太可愛了吧!拿零花錢跟公園大神學詠春,難道不是街道宣傳的防詐案例嗎?”
這種事情說出來確實很扯,但卻是真的。那時她才多少歲?又因為弱小多吃了多少虧?滿腦子都是想變強的念頭。
反正也算她走運,那個“公園大神”不至於騙小孩,沒收學費還很用心教她。幾年下來學了個雜七雜八的看著像詠春的東西,實戰竟然很實用。
說回17歲,一年之後,維娜姐結婚了,店從一家開到三家。又再過了一年,19歲的霍緋箴成了維娜姐的婚外情人。
年少的霍緋箴對世界充滿憤怒和失望,可這些憤懣的能量,又統統被她壓抑在言談禮貌的表象之下。還有她長相,那時夠年輕也夠臭屁,不笑的時候煞氣十足,笑的時候又像帶了悲觀的戲謔。
總之這些反差都很對維娜姐胃口,性彆也很讓人放心,當然更重要的是,她聽話、做事靠譜有衝勁。
所以,除了調酒,維娜姐還教了她很多東西。大到店鋪經營、圓滑處世,小到怎樣笑得更溫和、交談的技巧、洞悉人心,還有怎麼尋歡作樂……
這段混雜著師徒情分的情人關係,是在維娜姐第二次結婚的時候結束的。
“你陪我的時間夠長了,去找屬於你的幸福吧。”
“你不愛我了?維娜姐。”
“當然愛啊,所以才要放你走。”
“為什麼?”
“多經曆不同的人和事,就知道了。”
那一年,霍緋箴23歲,剛在花式調酒大師賽拿下她的第一個名次:賽區第六名。
然後她就離開了維娜姐的店,去了彆的城市,去不同的酒吧工作,有時不一定是酒吧,小餐館也有。一年換一個城市,確實增長了不少見識,好的壞的都有。
而這期間,她換過的女友更多,隻是最長也維係不過3個月。不知道為什麼,見不得光的情人關係尚可以維持三四年之久,正式的戀愛關係反而無以為繼。
至於沒有固定女友的日子,她也不會很閒,時常會在陌生女人的床上醒來。當然,那都是在經營酡曉之前的事了。
走走停停十年就過去了,見過了很多人,經曆了很多事,她慢慢明白了維娜姐的用心。也許就像小鳥終將離巢,她也隻有離開維娜姐,才能擺脫她的影響,構建出更完整的自我。
“哎,那你現在還愛維娜姐嗎?”
天快亮的時候,話題又被轉了回來,摩爾困得眼睛都耷拉了一半,側身枕在沙發背上這樣問道。
“愛的。”
“你還挺長情嘛。”
“已經不是那種愛啦,更像親人那種。”
“隻要是長久地被愛著,”摩爾幽幽淺笑,“以什麼樣的形式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一刻,霍緋箴沒來由地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好寂寞!孤身一人,側著頭垂著眼靠在沙發上。期待著有朝一日有個專心愛她的人來到。可期待卻一再落空,熱情也漸漸沉入幽暗的湖底。
她凝視摩爾半閉的雙眼,仰頭喝掉一口啤酒,旋即又為自己那傲慢的同情感到羞愧。都還沒了解她多少,就如此獨斷地覺得對方寂寞,說到底也是自己寂寞罷了。
茶幾上放著四五個空啤酒瓶,霍緋箴並沒有把方才的想法說出來,隻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都困成這樣了,彆想那些複雜的問題啦。去睡覺吧。”
“啤酒還沒喝完呢。”
把酒瓶從摩爾手裡拿走看了看,沒剩多少,仰頭一口就全部清掉。
“好啦,喝完了,乖乖睡覺去吧,睡醒我做午飯你吃。”
竟不覺放輕了語氣。
···
摩爾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將近兩點,起來發現霍緋箴正在廚房。腰上圍著圍裙,手起刀落熟練地切著洋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