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小巧的、類似手鐲的東西，上麵密密麻麻刻了好些符文，中間可以轉動，輕輕搖晃時會有水聲。

馮滿笙十三歲時做了這個，轉動中間的圓環，便能在雨中自如行走，雨水會順著周圍淌下，像是在身上罩了流線型的透明薄膜。

柳見螢拍拍馮滿笙的肩膀，“不打擾你啦！我一會兒回來還你。”

馮滿笙點頭，又坐在桌前鼓搗他的新玩意兒了。

柳見螢把“不染”帶在手上，輕輕退出門去，幫馮滿笙把門帶上。

她輕輕拉開外間的門，雨絲飄進來，隔著蒙蒙的雨幕，月亮被烏雲遮住，依稀透出光。

風吹進來，還有些冷。

柳見螢關上門，回了自己房間前，輕輕敲了門，才進來。

林霖正坐在楚瑜身邊，手上把玩一隻筆，和她一起看桌上的簽。

楚瑜正微微皺著眉講她覺得不對的地方。

柳見螢不敢打擾他們，悄悄帶上一件外裳，便要出門。

楚瑜恰好抬起頭來，問:“師妹，你去哪兒？”

柳見螢輕“啊”一聲，將外裳穿在身上，“我去要了‘不染’，好不容易來海邊，要去看一下雨夜時的海才好呀！”

楚瑜遺憾地“啊”一聲，“我也想去啊！但是！”她低頭看桌麵上擺著的東西，忽而耷拉下頭趴在手臂上，“真煩人！下輩子我一定不要學卦陣！

“你注意安全呀，不要太晚。”

她其實並不很擔心柳見螢的安全。師妹雖然總是笑盈盈的，看起來很乖很好欺負，但是她的劍可快了，嫻月師姐也說她是天生便被自然萬物眷顧的。

柳見螢點頭答應，她知道師姐是一定要先把卦陣搞明白才行的。

她有時也不知道師姐到底喜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或許喜不喜歡並不重要，師姐總是有這樣一股勁兒，不甘人後，所以才能比許多人做得都好。

柳見螢出來後，去敲徐允青的門。

“允青哥哥，你休息了嗎？”

她靜靜等在門口，不一會兒門便被人從裡麵打開。徐允青站在門前，低頭看她，“尚未。”

柳見螢便笑起來，“想去看海嗎？”

她抬起手來，給他展示腕上的“不染”，“這是滿笙師弟做的，不會被雨淋到。”

她因為抬手，衣袖滑落一段，瓷白纖細的手腕便落在徐允青眼前。

他瞥一眼便移開視線，點點頭，卻又溫聲道:“不能太晚，多穿衣服。”

柳見螢放下手，笑眼彎彎，“我知道的，已經穿好啦！允青哥哥你快回屋去，多穿一件。”

柳見螢等在門口，看徐允青折返回屋內，一會兒披了一件外裳出來。

柳見螢上下打量他一眼，點點頭，“好看！咱們走吧！”

她去拉他的手腕，隔著衣服。

“這個‘不染’可以隔開雨水，但是我要拉著你的手才行。”

她抬頭看他，圓圓的眼睛依舊含著笑意，問:“可以嗎？”

徐允青沒說話，隻點一下頭。

雖然穿上蓑衣，也不會被雨淋到。

柳見螢便拉著他去打開門。雨小了些，變得霧蒙蒙。

她抬頭看天上，有雨絲被窗縫瀉出的光照亮。

柳見螢提了燈，放在雨中時，光也變得霧蒙蒙。

二人踏著淺淺的積水，經過主屋。

那是竹苓的住處，她還在整理白日裡晾曬的小魚乾。有斷斷續續溫和的男聲傳出來，柳見螢好像聽見竹苓笑了。

“是姐姐的丈夫吧？她聽起來笑得很開心呢，”柳見螢靠近徐允青，小聲說話。

她順手挽住了他的小臂，手指攥住他的袖子，像對師姐和師父一樣。

徐允青輕輕“嗯”了一聲，被她挽住的手臂有些不敢動，卻也隻默默在她身邊走著，於是動作便有些彆扭。

其實柳見螢並沒有靠很近。

她雖挽了他的小臂，身子卻還隔著一段距離。

路上有時不平，柳見螢會微微往徐允青的方向偏一下。

於是行至海邊時，柳見螢便愈靠近他，然他好似並無所覺。

溫水煮青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