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正準備問候男人祖宗十八代，卻被高鴻低落的聲音打斷。

“你是……來帶他走的？”

高鴻又問了一遍，心下卻已經了然。

男人似乎也有些無奈，轉頭看了高鴻半晌，歎了一口氣，“是的。”他點點頭，“我來帶他走了，聖祖前輩。”

高鴻眨了眨眼，那雙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裡不再平靜，似乎要孕育出一場風暴，但是這不成氣候的風暴很快散開去了，碧綠深潭裡仍舊是萬年不變的平靜無波。

江白像個局外人，聽得雲裡霧裡，“什麼聖祖前輩？高鴻，你認識這個缺德大爺兒？”

高鴻眨眨眼睛，看著他了笑起來，笑裡卻又有點委屈，“小白，缺德大爺是來帶你走的，外麵的世界可大了，你替我多看看。”

江白一時說不上來心裡是喜是憂，去哪裡？神界嗎？

他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被男人敲了頭，“什麼缺德大爺，以後我就是你師父，教你法術，要叫師尊知道不知道！”

男人這一下沒收住力道，江白直接被他一拳頭敲暈了過去。

“不許打他！”高鴻生氣了，摩羅果劈裡啪啦掉下來砸了男人一頭。

男人翻了個白眼將江白丟在一旁，雙手撐起遮擋住這些果子，“他是龍！敲一下我還手疼呢，聖祖你也太偏心了！”

高鴻連忙上前查看，確認江白無礙才放下心來。他看著麵前這個陌生少年沉睡的麵孔，忽然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揪住了，狠狠的疼著。

高鴻站在這裡守護九界三十三萬年。

這裡也曾鳥獸群作，也曾繁花似錦，他聽過很多很多年彆人的歡聲笑語，但那些快樂都不屬於他。

後來天地裂變，無望森林成了無人踏足的聖土，他從此無風無雨，一個人獨守了三十萬年。直到江白到來，他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歡笑與快樂。

雖然隻有短短五百載，與他漫長的生命相比，不過轉瞬即逝的一瞬，卻又好像比三十萬年還要長，填滿了他全部的空白。

黑衣男人此時蹲下身撫摸著腳下這片土地，銀色的頭發劃過肩頭落在地上，海水般湛藍的雙眸低低垂著，也陷入了某些遙遠的回憶，然後自嘲的笑了。

他說：“神母沉睡，聖祖你就是九界最大的長輩。以前我貪玩，總是喜歡四處惹禍，有一次偷了母神的寶貝藏起來，還被大師兄吊在樹上教訓。現在想來當時聖祖你就這麼一直看著我蠢得冒泡，真是丟人。也就是那次，我把龍族最寶貝的龍蛋藏進無望森林，剛好讓他躲過了三十萬年前的妖族巨變，使他遺落至今。有始有終善始善終，聖祖，我會照看他的，你放心吧。”

高鴻明白，江白會留在無望森林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龍在其他地方實在是太不好藏匿了。

男人將龍蛋放進山洞準備孵化出來的時候，就來找過自自己，囑托自己幫忙照顧，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等江白化形，好能以人身帶他入神界，避過龍幼崽時期最脆弱的時候，免遭小人覬覦和追殺。

如今江白即然已經化形，當然沒有必要在這枯燥無味的森林裡渾噩度日。

高鴻裝了一乾坤袋的摩羅果掛在江白腰間，最後摸了摸龍肚皮，然後抱著小小白的雕塑獨自走回了樹裡。

一陣風吹去，男人帶著江白消失在無望森林，這裡又和五百年前一樣，重歸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