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開始就有些抵觸他 謝清呈低頭……(2 / 2)

病案本 肉包不吃肉 5289 字 10個月前

“我長大之後要當明星!”

“我要當科學家。”

“我要當宇航員!”

有個小胖子不知道自己想乾什麼,但又不甘示後,左看右看,正好看到管家帶著一位年輕的醫生從前院穿過。

綠茵茵的草坪,湛藍如洗的天空,年輕醫生懷裡抱著一束為了拜訪主人而買的捧花,開到燦爛的無儘夏繡球花被淡銀色的綢麵紙裹著,搭配銀柳和重瓣鮮玫瑰,花束上還彆致地覆蓋了一層點綴用的薄紗。

謝清呈一手抱著花,另一隻手則很隨意地插在衣兜裡。他穿著乾淨合身的實驗室製服白大褂,胸前彆著兩支圓珠筆,因為沒有在正式工作,他的衣服是敞開的,露出裡麵鉛灰色的襯衫,還有被休閒西褲包裹著的勻長雙腿。

小胖子看呆了,過了一會兒,伸出短短胖胖的香腸手指,指著謝清呈,聲音很響亮:“我要當……我要當個醫生!”

忽然風刮得緊了,而賣花的商家包裝的他媽太不用心,這風居然把謝清呈懷裡花束上的紗巾吹開了,白紗一下子飄在了草坪上空,又於風停時堪堪然落下。

小孩子們齊齊仰頭看著那塊白紗,而那白紗最後不偏不倚,落到了唯一興趣缺缺的賀予跟前。

“……”賀予雖然不喜歡家裡這些經常會出現的醫護啊,藥代啊,還有科研員,但他習慣了彬彬有禮。所以他還是低頭,拾起那方柔軟的紗巾,走過去——

“醫生,您的東西掉了。”

他仰起臉,正對上一雙瞳水淡漠的眼睛。

大夏天的,卻讓那時候正在學唐詩的賀予莫名其妙想到了一句話:“雪聲偏傍竹”。

謝清呈低頭接過輕紗,實驗室製服隨著動作微微吹拂,像是白鶴化成了妖魅後的羽蛻。

“謝謝。”

這個時候,賀予忽然從他袖口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藥水味道。

有研究表示,人與人之間的感覺如何,有很大一部分取決於對方身上的氣息。

意思就是,如果一個人正好散發著你所喜歡的體香,那就更容易讓你一見傾心。而如果那個人身上的氣息讓你覺得討厭或者害怕,那麼你們的未來關係恐怕就不會有什麼良性發展。

賀予不喜歡謝清呈的氣息。

冰冷、堅硬,像是他從小到大吞下過的無數苦澀的藥片,打針之前擦在皮膚上的酒精碘伏,蒼白冰冷無人陪伴的病房裡彌漫的消毒水味。

他幾乎是對這種味道有本能恐懼的,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可是肩膀卻被管家伯伯搭住了,管家笑著和那個讓他渾身不適的醫生大哥哥介紹:“謝醫生,這位就是我們老板的公子。”

謝清呈正準備移開的目光停了一下,眸色幽深,凝視著賀予:“……原來就是你。”

那眼神沒來由地讓賀予聯想到手術刀,鋒利異常,讓賀予有種自己的心會被他剖開來放到顯微鏡下的異樣感受。

年輕大夫說:“第一次見麵。以後你的病,可能就會由我進行治療。”

賀予恐醫,溫和的女醫生都讓他抵觸不已,何況是這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嚴肅寒冷氣息的夜叉,八歲的孩子登時渾身不適,為了維持風度,勉強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這一幕偏巧給露台上的母親看到了,呂芝書女士當晚處理完公務,就把兒子叫到書房內,鋪著祖母綠絨布的茶桌上擺著一杯溫度合宜的熱可可,她把熱可可推給了賀予。

“今年那個謝醫生,你見過了?”

“見過了。”賀予家教森嚴,在母親麵前也一板一眼,並不那麼親近。

呂芝書對這變態兒子很失望,她那時候已經生了二胎,二寶雖然沒有長子聰明,但至少可愛嘴甜還健康,所以她完全隻向著次子。至於對賀予,她說話就幾乎沒什麼耐心:“他叫謝清呈,以後就是你的私人醫生了,他每周都會來我們家給你看病,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如果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也可以隨時請他過來。”

“嗯。”

呂芝書看著眼前才八歲的男孩這樣沉穩,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怵,為了消除這種難受的氣氛,她歎了口氣,稍微逗了逗他:“賀予,謝醫生是和我們家簽了賣身契的,如果他不能把你的病治好,那他就會淪為我們家的長工,全年無休,沒有工資,連老婆都不能娶,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配合,讓他的治療效果打折,耽誤了他恢複自由身的時間,害他以後娶不了老婆的話,你就得對他負責,養他一輩子。”

賀予那時候太小了,雖然早熟,但畢竟隻有八歲,所以還是被震懾到了。他立刻抬頭:“我能和他解約嗎?”

“不能。”呂女士這幾天趕飛機的時候熱衷於看民國苦情宅鬥劇,轉念一想,居然還補上一句更損的,“而且沒準他要求的負責方式,是要你來當他老婆呢,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給人做童養媳也挺好的。”

賀予那時候對情愛之事毫無好奇,懶得涉獵,因此還不知道這片土地的婚姻隻限於男女,聽呂女士這樣一說,心理陰影更重了,有段時間連噩夢裡都是謝清呈的身影:“不行,我不喜歡你……我不要和你結婚……!”

這個夢魘直到半年後賀繼威聽聞此事,才被打破。

賀繼威當時臭罵了自己老婆一通:“你和孩子胡說些什麼?”

又罵賀予:“這種話逗你你也信?平時的聰明勁去哪兒了?你是男的,謝醫生也是男的,什麼你要和他結婚對他負責,你腦袋裝了一個太平洋的海水?”

賀予很是陰鬱。

這半年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配合,讓謝醫生治不好他的心理疾病,他可能就要被那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醫生當童養媳,他就隻能不斷故意在謝醫生麵前出醜賣蠢,希望讓這個人對自己留下極壞的印象,哪怕以後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這男人也絕對不會對自己產生不該有的興趣。

結果沒想到他在謝清呈麵前裝瘋賣傻了半年,最後得來的卻是他爸的一句——

“你媽逗你玩。”

如果不是賀予好涵養,他可能已經破口而出直接罵一句“你媽的!”了。可惜賀予被約束得太厲害,八歲的時候彆說這種臟話,就連“王八蛋”都不曾進入過他的少年兒童百科詞典。

但不管怎樣,通過這半年持之以恒的努力,堅持不懈地在謝清呈麵前丟自己的臉之後,賀予差不多已經完成了一件壯舉,那就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後來的六、七年……

不,或許不止六七年,哪怕在他十四歲離開了謝清呈之後,哪怕到了今天,或許在謝清呈看來——

他賀予,都還是一個大寫的、立體的、會呼吸會喘氣的大傻逼。

而此時此刻,他手上端著的這碗慘不忍睹的炒飯,在謝清呈眼中,恐怕就是時隔四年,他還是個連碗炒飯都不會炒的絕世傻逼的最有力證據。

男生放下炒飯,把圍裙遞給了西裝革履的謝家當家大哥,神情看似從容冷靜,實則有些陰沉:失策了,他就不該親自下廚的。這不給謝清呈白撿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