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 怕他認出,又怕他認不出。……(2 / 2)

荔枝玫瑰 兔之 6275 字 10個月前

兩隻手在桌下絞纏在一處,她麵上不顯,心裡卻像揣了隻調皮搗蛋的兔子一樣,動若擂鼓。

“你……”

話音才起,掛在店門口的風鈴娃娃叮鈴鈴響起來。

高懿背抵著門,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外賣,見兩人都在,笑道:“哎?都來啦?快來吃東西。”

喻瑾壓根沒想到高懿會這時回來,眼眸裡的驚慌失措一時袒露無遺。

她慌亂著轉過眼去,耳廓卻不由自主紅了半邊。

她不打耳洞,耳垂小巧,紅潤的色澤仿若精美的鴿血紅。

梁硯舟抬起手虛虛遮在唇邊,不自然地偏過頭,突的咳嗽了聲。

心底像是插進一根狗尾巴草,被莫名勾得癢。

因為這點小插曲,梁硯舟的後半句話始終沒有機會再問出口,喻瑾也不好得再問。

天色將黑,梁硯舟接了個電話後就匆匆離開了Strive。

喻瑾換好衣服,正準備出去時,高懿突然“咚咚咚”敲起休息間的門。

她打開門,高懿站在門口,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

喻瑾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連忙問道:“高懿哥,怎麼了?”

高懿低頭看了眼她的手指。

女孩的手指似是水蔥,指節纖細均勻,光潤又白淨。

似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眼神空洞,神色懨懨的:“喻瑾,你會彈鋼琴嗎?”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樂手生病請假的先例,但是樂手在Strive臨營業前十分鐘才打電話來告訴高懿他今天要遲到半小時。

打了高懿一個措手不及。

好巧不巧,今晚上是早就預熱過的鋼琴演奏專場。

時值周末,現在店裡已然是座無虛席。

現在放了顧客們的鴿子,無異於是在砸Strive自己的招牌。

高懿實在急得不行,這才一個一個的問他們會不會彈鋼琴。

問了一圈下來,高懿心如死灰。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看著喻瑾,誰曾想女孩愣了下,隨即鄭重點了下頭。

她糾結了個適中的措辭,謹慎道:“會一點。”

喻瑾這話不假。

小時候黃雪慧逼她學的東西很多,美其名曰情操修養。從小學入校第一天開始,直到高三畢業,喻瑾甚至數不清自己究竟上過多少培訓輔導班。

就好像要在大海中數清有多少滴水一樣,純屬天方夜譚。

獨獨鋼琴是她自己背著黃雪慧悄悄學的。

她隻學會了一首曲子。

-

Strive裡很快坐滿了人。

喻瑾手指輕撫過琴麵,琴聲響起,黑白的雀躍在玉白的指尖跳動,她鄭重又珍視的落下第一個音階。

夜晚月光如水般自頭頂的斜扇窗口湧流而入,玉珠輕落,音符飄落蕩漾,猶如晨曦霧露,滴在心口,貧瘠的荒土上蔓出如陽的花。

空氣清朗,陽光溫煦。

高懿站在台後看得入了神。

在喻瑾才來Strive的時候他便知道那是個乖女孩兒,對那樣性格養成的孩子來說,會這些東西並算不得什麼稀奇。

她把一曲《星空》彈得如此讓人難過,這是高懿意料之外的。

店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客人們不知什麼時候全數將目光聚焦到了台上。

女孩脊背挺直,眼睫微微低垂著,目光虛虛落在琴鍵上,像是在午夜夢醒時分早已在心底將這首曲子彈奏過數不清的遍數。

琴聲交織的幾秒間,喻瑾短促皺了下眉。

興許是錯覺,喻瑾在心中寬慰自己,奈何對這樣的聲音太過敏感,仿佛一朝之間,她又一次被帶回了高二那年的夜晚。

小巷、雨水、落在腳邊的木棍……

回憶算不得美妙,卻隱隱帶著苦儘而來的回甘。

她手上動作加快了些,心中的焦躁不減反增。

如果說剛才隻是一刹那的錯覺,那麼現在喻瑾百分之百確定的是,後巷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喻瑾小幅度偏過一點頭,餘光掃到站在一旁的高懿,一向好說話的男人下顎線繃得很緊,他看向通往後巷的那扇門,臉色驟然大變。

心中的猜測落成現實,喻瑾不敢多想,一顆心卻飛速下墜,似是落入萬丈深淵。

一曲結束,喻瑾向下鞠了一躬後慌忙下台離開。

她深深看了眼高懿,對方正在店裡忙亂著招待顧客,不等高懿看過來,喻瑾匆忙抓起手機推開了Strive的後門。

似是洪流湧入,記憶的閘門洞開,天色漆黑,不時的幾滴雨絲蹭著她的臉頰滑過。

巷尾傳來陣陣爭吵聲,不乾不淨的臟話鑽進耳裡,喻瑾深深蹙起眉。

她在手機上摁好110,一有不對,馬上就能夠尋求到幫助。

與幾年前相似又不同,現在的喻瑾,再一次麵對這樣的場景,明明知道更好的處理方法,奈何心裡對他的擔心卻依舊隻增不減。

她不敢露怯,更怕自己的出現再一次給梁硯舟添麻煩,隻得尋著聲音的來源,緊挨牆角,小步小步往那側移去。

聲音的來源驟然放大,視線中的人不似之前狼狽,細密的雨絲落在頭頂,發絲被染滿,熠熠燈光下,猶如霧露般剔透。

男人靠在車邊,唇角邊破了個口子,領口張開,原本筆挺的襯衫上褶皺遍布。

他沒所謂的瞟了眼剛才還在自己麵前囂張至極的幾個人,為首的男生現在低垂著頭蹲在一邊,也不知在想什麼。

片區的警察很快趕了過來,梁硯舟和對方交涉了幾句後,大多是以教育引到為主。

民警看到他唇角的破口,貼心問道:“你嘴角這個破口是他們造成的嗎?”

梁硯舟歎了口氣,到底都隻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人人生來平等,卻又生來不平等,在京市,他們隻能在普通學校念書的孩子,收了些錢,便覺得自己能蔑視法律。

他無意深究,隨口扯了句謊:“沒什麼,昨天走夜路時不小心磕碰到電線杆上了。”

迎上民警探究的目光,梁硯舟回視得坦坦蕩蕩。

一群人走後,梁硯舟看著牆後投下的一小塊影子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唇角的傷口。

鐵鏽的氣味瞬間彌漫在口腔裡。

他垂頭低低笑了聲,淡淡開口,更像是哄:“喻瑾,出來了,我知道是你。”

牆後的“影子”沒料到他會認出自己,明顯愣了下。

除開一開始的訝然,喻瑾沒有特彆的異常。

走到梁硯舟麵前時,她遞給他一根一次性的碘伏棉簽,不發一言。

喻瑾局促地抿了下唇,期待與緊張,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竟同一時刻充斥在心房裡。

她怕他認出她,又怕他認不出。

或許人生來都矛盾又糾結,尤其在他麵前時,自己的情緒會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帶。

梁硯舟定定看著女孩白皙的指節,遞至眼前的碘伏棉棒不輕不重勾起梁硯舟心底一段往事。

那陣熟悉的感覺又一次漫上心頭。

興許猶如多年前的那夜,身影重疊,不過隻是碰巧的照麵。

棉棒被抽走,喻瑾撚了下指腹,空氣被指間壓縮,梁硯舟沉甸甸的目光壓得喻瑾想要逃離。

她先一步開口,卻沒想到,又與他的聲線纏在一起。

“我先回去了。”

“喻瑾,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鋼琴上,黑白鍵共舞;無垠天際間,光闌與星斑輝映,合奏起少女心間一場緋色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