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秋蘭技術不錯,剛剛王嬤嬤她們那一折騰沒見新傷,換藥的事情可以暫緩。
李越留下來陪程謹夢用膳,他這身子骨顯然隻能吃些寡淡的,程謹夢實在不願意和他一起吃齋。
好在桌上還是有些魚肉,秋蘭也懂得察言觀色,她眼睛瞄了哪道菜,下一秒一定會出現在她的食盤裡。
就是李越時不時喜歡找點話題聊,這讓程謹夢不自覺地緊張得想咬筷子。
秋蘭低頭給二人布膳,李越也要變著法子誇誇程謹夢:“你挑的這人性子沉穩,確實不錯。”他興致挺好,甚至轉頭問了秋蘭一句:“你之前在哪兒當差?”
“回王爺的話,”秋蘭放下布膳用的白玉筷子,才退到後頭躬身回答,“從前在老王妃的院子裡守著。”
李越一頓,瞥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頤的程謹夢,道:“既然來了準王妃這裡,就安分待著。”
秋蘭低眉:“是。”
程謹夢是真餓,也不知道這王府的廚子是什麼來頭,這魚蓉蒸得鮮美異常,她小時候要是吃過這種的,哪還會挑食不吃魚啊。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李越總算問了正題:“昨日那名黑衣少年,你可認識?”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就一直落在程謹夢左腕的傷疤上。
程謹夢也不知道一個從小就有的傷疤有什麼好看的,可人家眼神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她想無視也難。
她嘴裡還嚼著東西,隻好搖搖頭示意,幸好肢體語言在這個世界還是通用的。
李越會意點頭,又低頭咳了兩聲。一旁的侍從不忍,勸道:“王爺,太醫說了,您這幾日隻能喝粥。”
這話說得,程謹夢瞬間沒了什麼胃口,剛才還嫌寡淡的菜色,這人竟也不能吃,那也太可憐了吧。
似乎察覺到了程謹夢的低落,李越問道:“怎麼,菜不合口味?之前和親隊伍裡的廚子也未能幸免於難,我已差人再去典國請了,想來還得花上些時日,還望公主多擔待一段時間。”
“倒也不是,”程謹夢好不容易將嘴裡的食物都吞下去,扭扭捏捏地看著身後的侍從們,不好意思地開口,“你的身體,是一直很差嗎?”
李越的表情很奇異,似驚似喜,又仿佛有無限遺憾。
“是娘胎裡帶的弱症,的確從小就不太好,委屈你了,但太醫也說過,不妨礙生子,公主不必過於擔心。”
呃呃,老天爺,他以為我在擔心什麼?程謹夢小臉一紅。
好在李越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狀似無意問道:“你既通平語,可有行走南朝用的名字?又或者,你喜歡希爾那這個名字?”
這問題古怪,但戳中了程謹夢的心結,她顯然更在意後者。
“姓程,名謹夢。”程謹夢不由分說托過李越的手,攤開來在他手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寫完了才發現自己在乾什麼。
這下好,不止臉紅了,她耳朵和脖子也一起燒了起來。
“就……我就寫這一遍,你可看好了?”李越才剛要點頭,她便像被燙著似地鬆了手。
不得不說,秋蘭他們這些做仆從的是真專業,居然還能神態自若地給她端茶倒水。
可他們不尷尬,程謹夢就覺得更尷尬了。
秋蘭端來的是涼茶,這個天喝下去回甘可口,沁人心脾,肺腑間的燥氣都被悉數壓了下去。
李越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沒頭沒腦說了句:“你這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
說到這個程謹夢就不困了,今天這一天聽院子裡躲懶的仆婦和小丫頭片子們碎嘴,她大概也聽出了些八卦,比如李越此人明明是正統皇家出身卻被送給了膝下無子的異姓王李幟為嫡子,李越又是如何舉步維艱被擄到典國再獨自求生回家,再比如這樁和親背後的一萬字鋪墊等等等等,心下難免好奇,莫不是這些半真半假的傳聞中,李越和這典國大公主自幼相識這件事是真的?
但她聽的八卦裡,字裡行間滿滿都透露著一個信息,這位小齊王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什麼希爾那公主,他還願不願意保自己小命,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程謹夢平日裡大大咧咧是沒錯,但關乎性命的事情也足夠令她膽小如鼠,繼而眼觀鼻鼻觀心,她必須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對抗眼前這條狐狸套她的話。
李越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幾萬字內心戲,隻道她是負傷加疲憊,想必勞頓異常,囑咐了秋蘭幾句好生照料,便在天黑之前出了院子。
秋蘭叫了幾名大漢來將冰鼎抬到廊下,讓她坐在院中乘乘涼。
程謹夢感激萬分地看著秋蘭忙裡忙外,借機道:“我會說……呃……平語這事兒,沒告訴你,你不會生我氣吧?”
秋蘭動作一頓,遲疑地看了看她,道:“殿下,您是主子,您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和奴一一說明的。”
程謹夢尷尬地用團扇掩飾了一下表情,張口就來:“在我們那裡沒這麼多講究的,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以後也不用自稱什麼奴了,你就稱自己的名字就好。”
秋蘭拒絕:“公主殿下,這不合規矩。”
程謹夢也沒想到她是這麼一塊木頭,瞠目結舌了半天,想起了以前看的各種古偶劇,扇著小團扇清了幾下嗓子,努力做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來,可惜氣勢不太夠。
“既然你跟了……本公主,那以後就是本公主的人了,你這麼說話本公主覺得不自在,所以,所以以後不在人前,本公主不許你自稱奴,”她一邊盯著秋蘭的反應一邊想台詞,秋蘭隻半跪著聽訓,“本公主剛才說的,你可聽清楚了?”
秋蘭一絲猶豫也沒有:“秋蘭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