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謹夢從齊王府出來時天色已晚。李越堅持要送她上馬車。
二人並肩走著,李越瞳仁如墨,“離大婚尚餘十日,我無法事事在你左右,你要多加小心。”
他命人取來一件墨色披風,將程謹夢好好裹上。
“好了,你趕緊回屋去吧,這裡日落了就起風,你身體又不好。”
程謹夢輕輕擋回他為她整理披風的手,自己胡亂攏了一把,一溜小跑到了馬車旁。
“怎麼還在呀,快回屋呀。”程謹夢轉身看過來,昏暗的光已經照不清她的麵容,隻能看見她朝自己招了招手。
李越嘴角的弧度大了些,依然沒有動作。
程謹夢一鼓作氣直接進了馬車,江宏一直在車裡候著。
“快點快點,馬車不走他肯定不會回去的。”她敲了敲車棚,將兜帽解下來用手扇著風。
江宏自然知曉其中利害,“殿下所言極是,加速回宮吧。”
馬車顛簸著,車廂裡的人卻尬住了。
江宏一直隻負責李越的診治,成天就不怎麼在宮裡。
說起太醫院,程謹夢也隻與清姑相熟些,勉為其難再算上一個何瓊。
來時路上內心焦慮,竟沒有注意到這些,等現在平靜下來,程謹夢才發現與這位江院使竟一點談資也無。
“殿下手中那血玉,可是王爺相贈?”
先開口的竟是江宏。
程謹夢:“你也見過這個?”
她握著玉,習慣性地就想拋一拋,但看江宏神色恭謙,生怕自己作死,到底忍住了。
江宏:“當年問星樓樓正說王爺是天煞,連名字都沒起便匆匆送出了宮。這玉是王爺唯一從宮裡帶出去的東西。”
手中的血玉突然有點燙手。
“那這的確有些太貴重了,不若還是現在回去還給他。若是生母所贈,我豈非成了奪人所思的罪人。”
江宏仍在她對麵正襟危坐,微微一搖頭,“非也,王爺親手將此物贈予公主,便是對我們這些幕僚的暗示。”
“暗示?”
“從現在起,我等誓死保護公主,若有何難處,公主大可直接對下官下令,下官義不容辭。”
血玉的烏繩纏上她的手指,隱隱脹痛。
“那我不如……先謝過江院使了?”
江宏嘴上說著“不敢當”,話鋒一轉:“雖不知王爺與公主說了些什麼,但公主殿下,下官追隨王爺多年,王爺走的每一步都有他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還望殿下理解王爺的苦衷啊。”
程謹夢:“無妨無妨,難言之隱,人之常情。”
江宏點點頭:“想必殿下已經將南朝舊事知了個大概,然而王爺多年苦心經營,雖有風言風語傳他心狠手辣,那隻是當今篡權奪位的宵小之徒的一麵之辭,還請殿下勿輕信。”
心狠手辣?程謹夢沉思片刻,這江院使恐怕不知道她平時人影都見不到幾個,更莫說聽八卦了。給她講八卦的哪個不是李越的人,怎可能說主子的壞話與她聽。
江宏繼續道:“就如同刺殺公主這件事,王爺原本雖是點了頭的,可臨到行動,還是於心不忍,我等值得作罷,未曾想有人黃雀在後,王爺因未來得及救下公主自責不已……”
要殺我的不是蕭承禮嗎?
程謹夢是打算這麼問的,可是心念一動,話到嘴邊,成了,“蕭承禮如何得知他的計劃的?”
江宏:“這也是王爺一直在追查的事情。”
程謹夢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江宏見狀,也不再多言。
宮門外早就漆黑一片,宮裡已經點上一盞盞宮燈。
秋蘭就在宮燈下焦急地等著。
程謹夢與江宏在遠處便下了馬車,徒步從陰影中走來,秋蘭心中一塊巨石總算落下了。
“殿下,您再不回來,秋蘭都不知如何是好。”
“出什麼事了?”
“教習嬤嬤突然過來,說婚事已近,要考核殿下的學習成果。”
程謹夢費解:“授課的時候怎麼沒聽說過?”
秋蘭道:“突然過來的,秋蘭以殿下身體不適為由給擋回去了,她說明天辰時會再來。”
江宏也聽出了事情蹊蹺,“還請殿下明日小心應對。”
此地不宜久留,江宏回了太醫院,程謹夢主仆二人一路快步朝延寧宮走去。
“若那考核是臨時起意,是誰讓她來打探的?”
“秋蘭也擔心此事,總覺得是誰察覺到殿下出宮的消息。”
程謹夢思索片刻,道,“如此,隻有見招拆招了。”
前方再拐個彎便能上大路,程謹夢下意識地貼牆了一些,想躲避大路上愈發明亮的燈光。
等意識到要撞上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對不起!有沒有傷到?”程謹夢定睛一看,對方也是一身墨色披風。
“哎唷。”對方傳來一聲痛呼,倒在身後的人身上,“哪個不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