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撫與荀灌這段姻緣,其實是他求來的,要說他周家出身寒門,與荀灌這世家之女,其實不甚相配,可是在當日宛城一戰中,他對荀灌的機敏勇敢印象深刻,實是一見傾心,到父母要為他娶親時,他便厚著臉皮請父親為他求娶荀灌,雖有高攀之嫌,但好在嶽父顧念當日救援之情,終是點頭應下了這婚事。
新婚時,荀灌仍日日勤練不輟,時而與他切磋武藝,雖說不是多如膠似漆,倒也相談甚歡,十分和諧。
是什麼時候變了呢?周撫慢慢推開房門走進去,見到荀灌端坐窗前,出神地凝視著她的舊弓。他恍然,是楚兒出生之後,荀灌一日比一日沉默,有一天,她突然將掛在牆上的舊弓收到箱子裡後,再不見她苦練武藝。而後,她變得笑容端莊、理家有度,人人見了都誇讚她的賢良,可臉上卻再沒露出曾讓他一見傾心的神采飛揚。
他一直不懂到底是為何,今日,終於在天幕中得到了答案。
原來,她不甘心啊。
周撫沉默地在屋子中間站了半晌,忽開口道:“等箐娘再大些,夫人教她習武吧。”
荀灌驚醒,待聽明白他的話,驚訝地看向他。
周撫看她露出這些年難得一見的神情,恍惚見似乎看到當年那個飛揚少女,他忽然很想笑,輕咳了一下,道:“夫人名留青史,倒讓為夫也沾了光。如今我們都老了,我看箐娘身子骨不錯,若她能學有所成,夫人也算後繼有人。”
荀灌眼眶一熱,這些年她心中抑鬱,對他的示好拒之千裡,她不是感覺不到他的困惑,卻視若無睹,仿佛做一個賢妻良母也算是對得起他。
可這不是他的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半晌,荀灌眨了眨眼,緩緩回了丈夫一個笑容。
而在厚重的衣袂之下,她悄悄將右手攥著的信封藏得更深。
那封信是在她獨處時突然出現的。
信紙光滑細膩,十分特彆,並非她見過任何材質。
信上隻有短短幾句話:荀灌女士,鑒於您作為華夏曆史上名留青史的傳奇女性之一,本司特呈一份禮物送上——您有一次機會,可以選擇重返您人生中任何一個時間點,重新出發。特彆說明本禮物全憑自願,若您願意接受,可在任何時間回書“同意”二字。最後祝您生活愉快。
落款為萬界媧皇公司。
……
武周時期。
武則天仰頭凝望著已然恢複平靜的天幕,半晌都不說話。
身旁的上官婉兒勉強壓下自己澎湃的心情,偷偷觀察不知在想什麼的聖人。
忽然,武則天朗聲大笑,笑聲中是難得的暢快,她登基之後,麵臨了其他皇帝難以想象的壓力,無數的罵名和責難向她湧來,難道她就真不配當皇帝們?難道她就真的比不過她那兩個庸碌的兒子嗎?為什麼同樣是執政,她當皇後的時候,世人都讚她聖明睿智,而她取得她應有的位置時,這些人卻罵牝雞司晨?
一切的罵名和責難,不就是她生而為女嗎?
可誰能想到,如今卻天降機遇,天幕專門盤點名留青史的女性,顯而易見,天幕和那後世之輩對這些名留青史的女性充滿了讚賞,她深信,最開始那身著龍袞的女子就是她,這是什麼,這是天命!
天命在她!
女子可以當將軍、可以登天攬月,當然,也能當皇帝!
她便要像天幕最後所言,充滿野心的,永不遲疑的,向上攀登,去見天下其他女子都沒見過的風景。
……
武則天大笑之後,忽然轉頭凝視上官婉兒,這個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女官。
“婉兒,你說女子生來便願意安安分分待在後院生兒育女嗎?”武則天問道。
上官婉兒聞言一窒,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幸好,武則天其實並不想要她的答案,她自顧自地回答:“那是她們沒嘗到權力的滋味。”
而她會讓她們感受到權力的迷人之處。
誰能不愛上權力,男人如此,女人當然也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