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樊星講,小虎走後她一時還愣在那,突然聽到一聲“樊星。”嚇得她一個激靈,倏地回頭看到是勇子,驚慌道:“勇……勇子,你怎麼在這?”
“嗬,你彆緊張啊,樊星。”說著掩著嘴輕笑了一聲。“星星,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小勇這時竟是牽起樊星的手。
樊星詫異地看向小勇。雖然平時不常交流,可是她記得慧姐常掛在嘴邊的弟弟,是一個溫柔靦腆有些內向的小男孩。而現在麵前這個掩笑,主動上來拉住自己的手的小勇,讓她覺得格外怪異。那聲星星,喊得她雙臂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樊星不自然地慢慢抽回手,說:“小勇……對不起,我不習慣這樣。”
“沒關係,小慧姐和虎子哥跟我說過,你是個淑女。那我不碰你了,咱們就先說說話。”小勇倒是大方地接受了樊星的抗拒。
樊星現在腦子懵懵,吞吞吐吐地問道:“你,你,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小勇聲音緩緩細膩,帶著絲笑意反問:“你說虎子哥呀?嗐,他們男孩子真是不懂淑女有多害羞。這樣莽撞的表白任誰都會被嚇到吧!”
小勇說著,話鋒一轉,壓低嗓子道:“可是星星,虎子哥是真心喜歡你。這份在意除了幸福溫暖不會傷害你。他很早就同我講你的好,你的可愛。你與阿姐玩得好,她也誇你知書達理。可你知道嗎,你向來不與男孩子走得近,這讓虎哥想接近你都難,整天不知多著急。”雖然這個年齡的男孩尚未變聲,但語調膩乎得極不自然,加上那些不合常理的話,聽了直讓人覺得陰森。
他們……男孩子?樊星聽到眼前的人說“他們男孩子”之後,實在是再也無法聽下去他說的什麼。可小勇完全一副沒開玩笑的表情,讓樊星震驚之下,腦子裡隻剩一團漿糊,神情不定,憑著最後一絲理智忍著問道:“小勇…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要不要找找小娟妹妹?”
樊星這麼邊回憶邊複述,到現在都覺得莫名其妙,那天都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都吃錯藥了嗎?
看到樊星一副要走的架勢,小勇忙不迭打斷道:“樊星!星星~你先彆走。如果你真覺得不自在……那,那我分享給你我的小秘密好不好?你答應我不要告訴彆人呦!你可以叫我小香,我相信,你會喜歡和我做朋友噠!”麵前這個自稱“小香”的小勇露出真誠的笑容,伸出手來,希望和樊星握手交朋友。
樊星終於忍到極限,從內而外開始戰栗起來。
任是平日裡學了再多禮儀,什麼不要冷漠晾著彆人真誠伸出來的手,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時通通進不到腦子裡,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跑回家忘掉這可怕的一天!
樊星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邊跑邊忍住喊叫的衝動,嘴唇發麻雙手冰冷,直到遠遠看見自家小院才停下來。看著剛才被小勇或應該說是“小香”握過的手,哇地哭了出來,越哭越凶,越哭越委屈。直到星星爹娘聽到自家閨女站在院子裡哭成那樣,忙把星星拉到屋子裡詢問。
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女兒這樣哭,樊父斷定必是有人欺負了自家姑娘,氣得他抄起家夥就要去追問,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樊星當時哭得失了神沒來得及阻攔。
後麵的事情全村上下,從老到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樊父一路殺到小亭子時,聽剛聽完故事出來的小孩子說,樊星出去以後小虎就跟出去了,看到兩人在土地廟那聊了些什麼,再之後兩人都沒回來。
而此時的小虎並不知發生了什麼。
經曆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還是決定返回來找樊星,憨笑著捧個烤紅薯,突然不明不白地被樊父追著滿村子打,說是不允許小虎再欺負他女兒。
這事之後很久小虎都沒有機會接觸到樊星,後來還是樊星找到小虎才解開了誤會。聽到小勇變成小香的事情後,小虎瞬間就想起霍黑那次,小勇也是突然就變成了猛男的經曆,心中惴惴不安。這事涉及到二人之間那些無法對他人言的秘密,也涉及到小勇的名聲,兩人商量後決定暫且不對任何人提起。
事情到這裡,算是全部複述完了。樊星緩了緩,接過了聽南遞來的花茶,小口喝著。
樊星講完,小虎又接著道:“我這之後也問過小勇知不知道小香的事情,小勇一臉迷惑地反問我:‘這不是爹娘當初給女兒起的名字嗎?娘臨產時大夫還說會是女兒,所以爹娘給自己起名小香,誰知生下來是個男嬰,於是才起名小勇。’完全沒提那天的事,看起來真不像是裝得。”
看來整個過程和細節,就如上次一樣完全記憶空白。小虎隻能將此時當作小勇的“小香一夢”,隻盼可彆再發生了。
小慧聽了後表情有些沉重。
如果說上次的事情還算有值得讓爹娘高興的地方,畢竟弟弟有能力自保肯定不算壞事。可這次的轉變,小慧實在是想不明白,弟弟為何會想要變成小香?她一直將弟弟的轉變理解為被逼無奈時激發了性格中的另一麵,可是為何每每事後,小勇又都不記得?
至此,在三個人的講述和互相補充下,樊星知道了“小勇變勇”的那次轉變,小慧知道了小香一夢的經曆,小虎和聽南也各自從當事人那裡,再次將整個過程的拚圖都補齊了。
眼前的這幅“巨型拚圖”展現了小勇這兩年那些詭吊的經曆。
聽南在本子上勾勾畫畫,梳理著前因後果。她對“小香一夢”的轉變動機有了自己的初步假設,一切還有待驗證,需要與小勇更多麵對麵的交流。小勇的經曆讓聽南忍不住唏噓,為何性格柔軟、善良的孩子總是受傷最深?為何他們總在暴力麵前以這樣的方式——這種在常人看來有些悲壯的方式保護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非現代文明的時代見到這樣的心理障礙患兒,而且就在她的身邊。她不是這個方麵的專家,也不知道有限的了解是否能幫助小勇,但如果實在彆無他法,她願意儘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