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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晰對魏語璿的描述是十分生動多彩的,還一同伴隨著豐富的肢體語言,說是,這位江渡閣的掌事,餘姝見過後是不是覺著這是個氣質獨特的美人兒,可實際上這個美人兒的出場方式比她的氣質更加獨特,是受了一身刀傷被傅雅儀命人從黃沙中刨出來的。
起初跟傅雅儀一同見證這場景的念晰還以為她是個被人砍傷後又埋屍的可憐女子。
可站在一旁的傅雅儀卻撐著傘淡聲說道,她不是被埋的,是主動鑽進黃沙中的,應該是為了躲避追殺。
原來念晰聽了還半信半疑,可等魏語璿醒來之後一問,發現真的是這樣。
她覺得魏語璿是個狠人。
不是誰受著一身刀傷被追殺都敢冒著傷口感染的風險鑽進黃沙下博一條出路的。
魏語璿清醒後治傷的時候更是讓念晰覺得這是個鐵一般的女子,居然一聲不吭,硬是讓大夫清完了所有傷口裡的細沙又上了藥酒消炎。念晰想不通魏語璿明明氣質清冷纖瘦柔弱,是怎麼撐得住這樣的疼痛的,可後續念晰照顧魏語璿的半個月,又上了好幾次藥,她依舊強撐著一聲不吭,她從未見過倔強固執到這個程度的人,連給皮肉上刑般的治療都能這樣忍受。
這段彆說念晰這個親眼見過的牙根酸,哪怕是餘姝這個聽轉述的也覺得渾身一陣發寒恐懼。
若是餘姝大概剛剛上藥就能嚎地個天翻地覆。
她合上最後一本賬簿,此刻對魏語璿的敬佩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可念晰接著說道:“等魏管事傷好後她便留在了傅宅,去接管了江渡閣。她自己說自己什麼前塵往事都忘卻了,我們也不知是真忘了還是因為過去太傷人不願提及。”
說著,她想起來了件事,揚眉道:“王老太太不是要求你搞定魏管事?這也不過是夫人一句話的事兒罷了,魏管事向來聽命於她,隻要通個氣兒你也是夫人的人,她肯定配合這場戲。”
“不必,”餘姝回答道:“若是萬事都要夫人代勞,還要我做什麼。”
說罷她抬起頭直視向傅雅儀,剛剛兩人聊天時傅雅儀已然收了自己寫寫畫畫的紙張,正一手盤著煙杆另一手端了杯茶飲完。
餘姝明亮的眸子裡盛滿了試探與精明,“況且,夫人讓我拿下王老太太手下部分產業的管理權,我想未來的意思應該是我不止需要管上傅宅的賬還要管理起王家這頭的,那日後我應該是魏管事的上級。”
傅雅儀眼底沒什麼訝異,隻放下茶盞後淡聲肯定道:“你說得很對。”
餘姝不知怎麼地,得到傅雅儀的肯定後心底升起了抹愉悅,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自信和理所當然,“若我要掌家,手下管事不是因我本身而尊敬我心服於我,而是因為夫人的命令才聽命於我,那這掌家大概也做不長久。”
餘姝本質上一直都是個格外喜歡絕對的人,她若要禦人必須得到對方的尊重與信服才會放心使用,就如同今日的路上,她何嘗不知曉文嬤嬤對她抱有懷疑,所以才會有那場她與文嬤嬤的賭約,她隻是想要告知對方,傅雅儀對她的信任不是白信任,她的能力足以讓王宅的一切發展都在自己的規劃下。
“你自己想闖闖收服人心自然是最好的,我來這一趟倒是有彆的事要交代於你。”傅雅儀摩挲著手中溫潤的白玉,想著時間到了,緩緩說起今日前來的目的,“今日我前去守備官家中宴飲是為了談談落北原崗的官僚體係對我這種做武器的最近是何態度。”
說著,她低聲道:“結果並不算太理想,官府一直想招安經營糧、器此兩者的商人,可若是普通的讓幾分利給官府便罷了,落北原崗的官老爺們卻打的從來都是吃下這兩個產業的主意。”
餘姝問道:“吃到什麼地步?”
“官八商二,稅費另算,尖端武器需得經過官府批準方可兜售,武器製方無條件向官府公開。”
這是一個,任何商人都無法接受的條件,幾乎等於將自己投入半生心血的事業完全送給官府還討不到任何好,隨時麵臨著製方泄漏後被徹底踹開的危險。
無論是主器械的傅雅儀,還是主糧道的柯施都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我名下的武器已經許久未曾推陳出新了,若要暫且衝破官府的圍剿,保持自由,又或者重新與官府商量招安條件,都需得偷偷擁有更多的,足以讓他們忌憚的武器,隻有這樣才能掌控主動權,”傅雅儀盯著餘姝,這一回不再有她時常含著的漫不經心與惡劣,反而格外鄭重,“我知曉王老太太給了你一個期限解決穀臨居的事,可我此刻也要給你同樣的期限,這個月還剩下半月,我要你將千礬坊擴張的事定下來,最晚下月,我要在林地後開建研武營地。”
她沉沉問道:“餘姝,你能不能做到?”
餘姝與她對視,從未見過傅雅儀露出這樣的神情,那樣認真,交托給她的事,仿佛天然帶著沉甸甸的重量,顯示著傅雅儀給予了她這個才剛剛認識的不到三個月的外來者怎樣的信任,她是真的說到做到,敢用便敢信。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餘姝反倒笑了,她站起身來比了一個七。
“不用半月,七日,隻要七日,我必讓老太太同意將千礬坊先擴大一倍。”
談起正事,餘姝身上的狂妄與自信再不保留,眉眼灼灼,下顎輕昂,少年意氣風發,仿佛連窗外的竹林與月夜都在為她作配,敵不上她半分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