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博士是合作的關係。”察覺到少女話語中明顯且懇切的關心，散兵沉默了會兒，他回憶著自己與阿萊的對話，終於發現疏漏了什麼，輕挑了下眉，“你在亂想什麼？我好歹是執行官，沒有我的允許，即使是第二席，也無權拆了我。”
“誒？呃，你的意思是，你是自願的？”阿萊這次終於聽懂了，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懂，少女遲疑許久，才一把握住了少年的雙手，神色認真地叮嚀，“散兵，你不會是有受虐傾向吧？雖然但是，我還是建議你看看醫生。”
“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最後都逃不開價值互換。我向博士提供幫助，他給我想要的東西，還幫我解開了封印，雖然對他沒什麼好感，但這場交易很公平，不是嗎？”
散兵這次將阿萊的手從自己手上撥下去了，他帶著戲弄的笑容，像是在說著世間司空見慣的真理。
阿萊卻覺得不對勁，她皺著眉，努力組織著語言，試圖說出自己混亂的想法：“那我也是對你有用，你才會留在身邊的嗎？可是我覺得我對你來說，好像沒什麼價值誒，當然，本史萊姆珍貴又特殊，但你又不搞科研，我不是一直在花你的摩拉嗎？也沒給你帶來什麼報酬，你把我交給博士，不是能換更多的……嗯……資源？”
她難得想到了一個複雜的詞彙。
“你自然也是因為還有用處，我才會留下，不然呢？你認為我很閒？”散兵麵無表情地回應。
阿萊：！！！
阿萊這次是真的有點傷心了。
她還以為和他一起經曆了這麼多的劇情，還分享了“都不是人”的秘密，他應該把她當朋友了，至少是半個朋友吧？
“好吧，就算是這樣，香菱對我總是真心的，我才不需要費儘心思證明自己的價值，就算我沒有任何價值，她也會愛我的。”阿萊接著又說，語氣篤定，一雙金眸在昏暗的燭光下，也像是盛滿星光一樣，異常明亮。
“難道不是因為你還有能當寵物這一價值？”散兵不鹹不淡地反問。
“……”
阿萊被問自閉了。
散兵也有點自閉了，阿萊的最後一句話，無意識地戳中了他心中一直想忽略，卻又時刻在提醒他的一件事——他必須不斷證明自己的價值。
因為沒有價值，他才會被雷神舍棄。
如果失去了現在的價值，他也會被愚人眾放棄吧。
互相傷害後，阿萊和散兵都沉默了，阿萊決定不管散兵，去睡覺了。
“我困了，不和你玩了。晚安，說話刻薄的人偶。”阿萊氣呼呼地道，轉身就走。
“好吧，晚安，喜歡掩耳盜鈴的史萊姆。”
散兵的口吻，也一如既往地苛刻。
阿萊故意將樓梯踩得咚咚響，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直至看不見少女的身影，他才微微垂下眼瞼，看著角落搖曳扭曲的燭光，抿緊了唇，表情有些煩躁，又抬起視線看了眼緊閉的臥室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萊把自己摔在床上後，裹著被子不高興地滾來滾去。
氣死她了！！
……
數小時前。
儘管一隻擁有靈智的史萊姆，是極有意思的實驗材料，但多托雷並不打算此時就將她的價值，簡單粗暴地使用。
那隻史萊姆，還是四百多年前，踏韝砂的實驗的一個重要節點。他曾以為早已結束的部分，結論竟尚未完全敲定，還需要做個補充實驗，現在就將她當做普通的材料消耗掉，未免浪費。
所以他在離開實驗室後，叫了幾個愚人眾的士兵守在門口，他並不是認為這幾個人就能擋住愚人眾的執行官。
這隻是一個人性的小小實驗，算是補充實驗的極小部分。
後續視情況，也許會調整稻妻，亦或是將在須彌進行的實驗的最終方案。
實驗就是一個不斷調試，和修改的過程。
多托雷是一個學者，對於他的研究，他一向很有耐心。
他思考著實驗的種種細節，來到了醜角皮耶羅的房間門口。
博士敲了敲門。
一個戴著半邊的麵具，遮住了右眼，身材魁梧的男人，很快從裡麵打開了門。
“你遲到了幾分鐘。”醜角古井無波的聲音，卻異常有壓迫力。
“很遺憾，手上的事情沒做完。”博士卻不為所動地淡淡解釋。
醜角的本意也並非苛責博士，隻是他原本就是對所有事情都很嚴肅的性格。
男人點了點頭，轉身朝屋內走去，同時讓開了通路。
醜角是坎瑞亞曾經的宮廷法師，無論是在五百年前的過去，還是此刻的世界，宮廷法師都是一個稀缺和尊貴的職業。醜角的房間，卻質樸得和普通愚人眾士兵的房間相差無幾。
他用來招待客人的會客廳，隻擺了一張顏色灰撲撲的沙發，和空蕩蕩的茶幾，以及至冬的家家戶戶都有的壁爐，整個房間的色調灰暗得一如此處常年飄雪難見放晴的陰霾天空。
“要喝點什麼嗎？不過我這裡隻有茶葉。”醜角詢問。
“紅茶吧，你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
多托雷環顧著家具都有卻仍然顯得家徒四壁的四周，也沒得選。醜角的物欲很低，招待客人，竟是用的他上回在外麵商店裡，順手買的不到兩千摩拉一大包的廉價紅茶，醜角說，他喝不出茶的好壞，感覺都差不多。
“等這包茶喝完了，下次我托人去買點好茶，你也可以推薦點？”醜角泡茶的動作也很馬虎，將茶葉扔茶壺裡，再倒入開水，就算是泡好了。
說到茶，博士本想推薦璃月的翹英莊的茶葉，看著醜角泡茶和喝茶的方式，又把話咽了回去。
“罷了，我也不是來喝茶的，還是說正事吧。”
醜角在博士的對麵落座後，用那隻未藏在麵具後的眼睛，銳利地盯著他，開門見山：
“我交給你的，黃金的賢者之石，你調查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