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沇京主街兩側的商鋪都還沒有開張營業，街道上卻已經有不少人急匆匆地朝著同一個方向走著。隨著湧動的人流，氣質拔群的一男一女踏進了沇京王城共工神殿的庭院——共工神殿是為祭祀而建，比內城更加富麗堂皇的前殿，專司祭祀之用。整座共工神殿的庭院坐落在主街儘頭，和街道唯隔一座牌樓，兩側有東西兩座偏殿，正中是一座祭壇，四下的花壇裡種滿了精心養護的罕見花草。

這庭院中的祭壇平時不過是沇京街景，這一日卻不同於平日。

“這薑氏的水神祭禮被各族傳得神乎其神，我看也沒有什麼稀奇之處啊。”身著碧色常服的少女用一塊薄紗覆住了下半臉，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東瞧瞧西看看，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不過是尋常的祭祀，也不見得比我們祝氏的夏祭盛大到哪兒去，你說是吧，王兄。”

“微微。”祝宇燃低聲喝止了她的稱呼，“我和你說過了，身在異鄉，務必謹言慎行。”

祝寧微嘟了嘟嘴：“好嘛，二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呀？就這麼乾等著？”

“天色尚早，祭禮也還未開始，等一等看個新鮮熱鬨也沒什麼。”祝宇燃搖著手中的折扇。折扇是他前日裡才在沇京買的，黑緞扇麵上乳白的水紋托著碧色的薑氏圖騰蛟，襯得他愈發豐神俊朗，眉眼間寫滿了少年人的張揚。

這是薑氏一年一度的水神祭禮，祭祀薑氏信奉的水神共工。除去零散年節的祭祀活動，各氏族其實都有自己每年必辦的盛大祭禮，按理來說也沒有什麼稀奇之處。但九係十三氏族中，唯有薑氏每年春末舉行的水神祭禮在神州大地上聲名遠揚——水能製造的視覺效果不是其他氏族的圖騰可以比擬的。薑氏水神祭禮，向來以精妙華美著稱。

祝宇燃搖著扇子，看著不遠處裝飾繁複的祭台。祭台在高處，平坦而寬敞，從他們的位置看不見祭台的地麵，但據說地麵上滿是陰刻的圖騰花紋，祭禮開始後也會作水渠之用。四周和正中立有九柱，正中的一根比其他八根更高出一截，青背玄蛟盤柱而上，似是要一飛衝天。碧色的絲綢和花繩串著雕花的精致銀鈴在柱頂間交錯盤繞，結成了飄逸的水紋，看上去甚是繁瑣，但卻並不淩亂。

從這精心裝扮的祭台來看，水神祭禮確實擔得起它遠揚的聲名。

祝氏的火神夏祭強調狂熱奔放，象征著祝融瀟灑恣意的精神。所以祭禮上的各項活動，以及裝飾，都是原始而狂野的，遠不如眼前的水神祭禮精巧。

祝宇燃看了一眼身旁蹦蹦跳跳的堂妹。祝寧微年方二八，還未褪去小孩子心性，方才說這祭禮平平無奇，也不過是出於護短的嘴硬罷了。

“微微，你小心些。”祝宇燃張開手臂，幫她擋了一下身後擠過來的人。每年水神祭禮，都會有各氏族的人特意來觀禮，熱鬨非常。他們早起占了個前排，此刻圍觀的人漸多，難免要往前擠塞。

“哦，好……”祝寧微下意識地往後掃了一眼，卻在人群中瞟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不由一愣，“王……二哥，你帶了護衛？”

“嗯？沒有啊。我們一路來，我帶沒帶護衛你還能不知道嗎。怎麼了？”祝宇燃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那人站得離他們相當遠，也沒料到祝寧微會突然回頭看見自己，等和她四目對上，下意識地彎腰想躲，但是已然來不及，隻得硬著頭皮運起輕功，直接翻過人群落在了兩人身側。

他們身後的人原本張口想罵，看到男人冷峻的神情和腰側的佩刀，又悻悻地閉上了嘴。

祝宇燃笑著斜了男人一眼，轉頭又去調侃祝寧微：“倒真是塊狗皮膏藥，一刻也離不得你。”

祝寧微小臉漲紅，正欲辯解，一旁的男人卻先開口了：“二公子說笑了。是大公子和三公子擔心二位出門在外的安危，才派我從旁保護。”

“是是是，他倆可不就是你的萬能擋箭牌。”祝宇燃將扇子在手心裡一敲折起，“帶了多少人？”

“隻有我一個。大公子說……人多了怕被您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