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紓緩步走至畫作麵前,纖纖素手流連地滑過一排美式複古實木的椅背,站定,人在燈下的影子投在畫上,也似沾了幾分釉色。
在整座房子裡,餐廳是階級矛盾最明顯的地方,站位、坐位,仆人、主人,各個位置都有講究。就連餐桌上的主位,甚至誰先動筷都是極為嚴格的界限。
唯有這裡,賤貴分明的身份地位才如此彰耀,這一片空氣的氛圍都好似被凝結如光,肅穆如柱。
而此刻,它正裡最為核心的位置卻擺放著一幅放蕩不堪的圖景,繪了一位衣物半露、皮肉儘顯的人物,卻一半神性垂眸慈悲,而一半抬眸欲色不掩。
神與人一身,又哪來的高低貴賤?
那穠色的顏料將畫作的背景勾勒得極為誘人風流,大膽的配色是十足十地淫邪,比起滿地儘落的愛欲,它與這間大廳的對衝,似乎更是這畫作的意味。
莊嚴肅穆不容一絲侵犯的大廳,放蕩不堪不留一絲遮羞布的畫作;等級森嚴階級性明顯的餐廳,人神共體平等性彰顯的欲畫。
正如它右下角的名字《對抗》。
對抗神性與人性的相斥,慈悲到底是人性,冷漠究竟是神性?
對抗天生的人性與壓抑的人性,愛欲本是再正常不過的靈體交融,而人間卻主張滅人欲。
對抗平等的規則與惡劣的私心,層層疊疊的人影,人人皆是平等的人,有神性,也具人欲,擺在這階級分明的大廳,未說一字,卻儘是諷刺。
她要做的,也是對抗嗎?
田柾國落在顧亦紓的半身後,視線也定格在那兩個字上。
他心中烈焰翻騰,手上卻冰得厲害,不動聲色地摩挲起熱才試探地去觸顧亦紓的手。
兩人定格在畫上的眼未有一絲轉移,手卻緩緩地合在了一起。
原思緒如紙屑般漫天紛飛卻不知定所的顧亦紓,像是有雪下在心頭的顧亦紓,終於被那團焰溫暖了起來。
少年乾燥卻溫熱的大手小心環繞著她的,不住地往那掌心空餘的空間探去,先是略帶有繭的手指尖乖順地蟄伏在掌心,見她未動,便得寸進尺地十指相扣,寸寸寒意,早已凋零的春,因他而再次蓬勃生機,冰雪消褪,春暖花開。
田柾國雖讀不懂這副畫的深層意義,可這畫單指的對抗,他還是清楚的。
怒那在掙紮甚至痛苦著的,他無法解讀,卻能共鳴。
她的對抗就像他的對抗,對抗他們結局的所有阻礙,對抗她的退避,對抗他的堅持。
隻是,這一刻,他所要對抗的痛苦卻也沒有如此刻骨銘心,日夜難忍了。
他偷瞄了眼兩人十指緊握的手,再次確定到,心裡不禁暗笑。即使是夢,也讓他遲點醒來吧。
兩人看完畫展用了餐,田柾國才將顧亦紓送回GP宿舍。許是因為一路人跡較少,幾乎沒有暴露的風險,但到了小區,兩人還是不敢鬆懈。
告了彆,顧亦紓就要回去。
“怒那!”
“嗯?”她疑惑地回頭。
“怒那,等等我!我會追上你,成為大明星的!”田柾國一鼓作氣,腦海一片空白,就這麼大喇喇地說了出來。
最後一句勢氣減弱,囁嚅道,“不要丟下我。”
顧亦紓扯出抹輕笑,避重就輕:“wuli柾國啊已經是大明星了,不要追逐我,追逐自己吧。”
“回去好好休息!”
摸了摸他的腦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對抗,是於她明知不可為而為的堅定。
她的對抗,是於所有人無害而自己得自由的私心。
所以,兔子少年啊,你我本就非同途,追逐我隻會讓你偏離軌跡,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應該回歸正常。
田柾國愣愣地站在原地,遠處的背影消弭,手上溫熱的觸覺也消褪。
這一場,終究是他想得卻不可得的白日夢。
八月的最後幾天,她們好像在趕馬拉鬆的賽點,一大堆回歸行程也就罷了,還得額外騰出些時間來看望自家新出道的NCT DREAM師弟團。
幾人本就不是多有家族愛的人,公司的前後輩相處全靠日積月累的人情親疏,所以部分是朋友,部分也就是陌生的同事而已。
可再怎麼說,人都更親昵熟悉的事物,和其他公司比,自家師弟團自然更得她們的心。何況,其中幾個還是曾經搭檔過一次的合作夥伴 。
於情於理,她們都應該為師弟團的出道而助力。
而恰逢這時,SM的當家男團EXO和女團GP都在回歸期,所以小朋友們的休息室常常很熱鬨,有了各團幾個活躍分子的帶領下,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並不知絲毫悔改地在休息室裡組團打遊戲了。
常常把三位隊長氣得青筋暴起,怒氣衝天!
就在某天三個團打完歌後,相約組局吃大餐。齊齊二十號人,他們選了一個大包廂,裡麵有三個桌子,還是那種自製酒吧式KTV自助一條龍服務的類型。
所以,明明是愛豆,這幾人是怎麼唱的堪比鬼哭狼嚎的?師兄師弟們更是陷入群魔亂舞的無比美妙的境界,而身旁的姐姐們已經開始爭論起誰更適合打碟這一part了。
林素奚:“歐尼我是rapper,打碟這種完全和我的身份匹配啊!”
鄭宥清:“不覺得我與打碟形成的超強反差感很有看頭嗎?”
金南珂:“我來我來!打碟需要一直在場,我願意承受這場苦痛!”
樸熙悅冷嗤一聲:“嗬,無所謂,我會carry全場。”
“呀!閉嘴!”
“這是什麼話,真是過分啊……”
“就應該是我,是吧紓紓?”
顧亦紓麵無表情,甚至有點想哭。
“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有些輕鬆了?”身旁的沙發陷落,邊伯賢輕快的語調鑽入耳畔。
“是啊!”她隻是肯定地點了點頭,似白糯米團子的臉頰可愛地浮上一層紅暈。說實話,她微醺的狀態,抵抗力屬實有些低,不過,她很清醒。
“艾——古,這裡真是絕佳的觀影區啊,wuli Calliope真是一個人享受著這個地方,讓哥心寒啊!”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副樂天派,善於發現平常的美,日常的閃光點。
就連調動她周身的氣氛,都如此明媚,卻滿懷善意。
可是,為什麼要管她呢,她一個人縮在角落,他大可以裝作沒有看見地掠過,哪裡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啊!她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腦子!真是笨啊,善意嘛!因為前輩善良啊!
難道是因為她喝酒,所以影響反應力了?
不能啊,她每月都有喝酒額度,怎麼會這樣。
邊伯賢見顧亦紓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懊惱地鼓起了腮幫子,一時不由覺得好笑。
“嗯?師妹是在愧疚嗎?”
顧亦紓才反應過來,傲嬌地懷抱雙臂,斜倚著,“阿尼,我剛剛是在回憶為什麼不告訴前輩這個秘密。”
“那為什麼呢?”他耐心地哄道。
“因為前輩也屬於我觀看影片的一部分。”
哼,彆以為她沒看見,眼前這哥和幾位弟弟鬨得很是快樂!(叉腰反將一軍哼哼哼
見顧亦紓狀態似輕鬆,才放心。看自家忙內端著酒走來,他識趣地讓出位置。
吳世勳毫不客氣地補上邊伯賢的缺位,翹著二郎腿,一點也沒有那“南韓儀態教科書”的模樣,可男人身長玉立,即使是如此桀驁的姿態,也顯得極為好看。
見四周沒有人注意,他才開口:“你這丫頭,是不是談戀愛了?”
聞言,顧亦紓有點懵,“你聽誰說的?”
“沒誰,我隻是一個簡單的疑問。”
實話說,最近很多人都在關注這個問題,一切的源頭卻是新專中由Calliope一手創作的《If I Fall in Love With Someone》。
“假如我愛上了一個人,我想為他寫一些文字,不追求華美,不強求確鑿,記錄所有的思念與戰栗,傾瀉所有的明媚與憂傷。
假如我愛上了一個人,我想呼喚他的姓名,一次次,一遍遍,心慌意亂的瞬間,患得患失的歎息,幸福感動的暈眩,一個聲調升起又落下,道出刻骨銘心的覆水難收。
假如我愛上了一個人,我想為他好好熱愛我的生活,每一次起舞,每一次歌唱,風清揚雲溫柔,都是他的模樣。愛他,是本性,是注定,是天然。”
此歌情真意切,在各類偏甜曲樂調的愛情歌裡可以拔的頭籌的存在,其在各排行榜上的人氣可是實打實得高。
不論是樂迷粉絲,亦或路人彆圈,都被其收入麾下。
可是,就因為這特彆的少女心事,再加上由Calliope創作,少部分粉絲開始擔憂她是否有了喜歡的人,或者談了戀愛,才能寫出來這樣的一首歌。
恰好,吳世勳也在這類想法的粉絲之列。
而大部分粉絲覺得他們太過敏感,甚至本身創作者就要嘗試多則不同的歌曲風格類型,顧亦紓已經因為粉絲們在意她的情感方麵,對愛情相關的創作上也是多次退讓。
哪還由他們而無端猜測她的情感狀態!
不過,也沒有這麼嚴重罷了。這類粉絲隻是有了這類猜測擔憂,並未有其他之意。
“我若是有,怎麼會不告訴你?”顧亦紓撇撇嘴,無聊地倒了杯酒喝。
“那喜歡的人或者有好感的?”
“沒有。”她斬釘截鐵,又輕描淡寫,唯恐失了寫意,又害了風雅。
心裡卻騰升了對某個少年的一絲愧疚。
“行吧。”吳世勳聽了,也沒什麼變化,繼續換了個話題和顧亦紓聊,好像隻是不經意地一問而已。
酒過三巡,幸好夢隊的幾個孩子都不曾飲酒,而她們與師兄們酒量也不錯,隻是恰好微醺,各回各家還是沒有問題的。
酒香在氣息吞吐間成霧,她莫名地看見了田柾國,就站在床頭,緩緩湊近她。
她閉眼,身邊有他,她睡得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