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才發覺，原來一切都是大廈將傾的海市蜃樓。

他不願相信，也不能接受。

他會很小心。沒有人會發現SM旗下的新人男團組合NCT DREAM中對外表示正在療傷的羅渽民竟出現在GP的首爾簽售會上。

在羅渽民如此重要的人生結點上，他需要顧亦紓——那個讓他萌生站上舞台想法的人。

其實，這次腰傷複發，對羅渽民而言也是有所收獲的。早在MAMA前後SM關於羅渽民停止活動的通告發布，顧亦紓便特意加了他的KKT詢問關心他的情況。她雖然沒有時間親自到醫院看望他，但那段時間，醫院的補品、水果、花束幾乎不間斷地往過送。KKT上，她甚至儘可能地抽空分享些愉快輕鬆的話題，好讓他心情愉悅，說是這樣有助於病情恢複。

她雖不知道羅渽民具體的情況，但隨著時間線越拉越長，也意識到了這次病情的危機程度，哪怕頂著繁重的工作壓力，也雷打不動地一周來幾條消息。

直到最近，她實在太忙了，才縮成了半個月一次消息。

在病痛與壓力的間隙，顧亦紓的舉動一直鼓舞著他。他歡喜雀躍於她的關心，卻也為此而落寞。

前輩……對一個曾經隻是合作過的同公司後輩就能如此好嗎？

羅渽民又釋然。

是啊，她本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圈裡是她粉絲的藝人數不勝數，在綜藝裡提到她暖心幫助的更是多如繁星。她的人格魅力，本就大得厲害。

去親自見一見吧。

給他再多一點勇氣與力量吧，Calliope前輩。

日專的簽售會與日本具體的活動行程捆綁，簽售會的舉辦時間並不存在規律，多是隨GP時間表而定。待日本中國的7場簽售會結束，已是四月始端。

4月，韓國大火選秀綜藝Produce 101第二季男生版節目進行公開預熱，國寶殿堂級頂級女團GP成員Ximena擔任舞蹈導師的消息一經發布，便登上了37個國家的趨勢熱推，世趨、韓推更是達成一位熱度榜。

Produce 101第一季選秀推出的限定女團I.O.I，在活動期間達成了極高的熱度與價值，在KPOP整體排名收益中位列前位，在整個韓國的國民度十分高。可以說，Produce101的經由I.O.I活動的傑出成績，已打出了屬於自己的選秀品牌。

因此，第二季男版的節目更是提前預定了熱搜與關注度。更遑論，節目組還請到了被譽為韓國國民驕傲的GP成員之一金南珂擔任導師。不提觀眾，就連節目練習生都個個冒著星星眼，期待著Ximena前輩在節目中的教導。

就在節目預告愈演愈烈時，GP韓國國內的唯一一場簽售會-首爾場開始了。

簽售會準時開場。這次，造型師選定的風格是韓係校服係列，顧亦紓披著微毛毛蟲卷的公主發，還戴了副呆萌的黑框大隻眼鏡，藍黑色調的小外套清新明快，就是校園裡聰明漂亮又可愛惹人愛的模範生。

場內仍然是各有特色的漫長隊伍，Aurora們臉上帶著笑意，偶爾交頭接耳與身邊人分享剛剛自己捕捉到的偶像珍貴瞬間，歡快的笑聲壓不住地從嘴角溜出，傳到旁邊高挺得像棵青蔥小白楊的男孩耳裡，勾起他難得揚起的輕笑。

那人自然是羅渽民。

他一身簡單的衛衣黑褲打扮，還搭了件乍看低調細看很潮流的外套，設計得很有巧思；黑色碎發被灰色的牛仔棒球帽壓得散落在額前，一副黑色口罩掩在麵上。該說不說，SM是名副其實的花田。羅渽民即使半寸麵貌也沒有露出，就這清朗的氣質便已經引得身邊的女孩們常常側目，心裡更是押定了這位是個帥的。

果然！我們GP是帥哥的天菜！！

果然，在同擔的帥哥麵前，她們在乎的隻是同擔！！！

羅渽民雖然包得有些過於嚴實，但礙於這是流行性感冒的多發季節，口罩也跟著成為了必需品，再加上因為顧亦紓格外喜愛在舞台下的鏡頭戴口罩，這也成為了某些Aurora無知無覺就養成的同款喜好習慣。

而他一副自然又疏離的姿態，成功讓他的同擔們選擇遠遠注視，並打消了那個有些不太可能的念頭。

畢竟！應該……不太可能是藝人吧……

雖然GP圈內的藝人粉絲不少，但幾乎沒有敢大膽出現在簽售會上的人。要是真的被發現了，那可不是鬨著玩的。網友們打趣說是一句真粉絲也就算，要是惹出什麼現場喧鬨、言論評價不太好的事情就不好了。

就連當初Calliope solo的簽售會，綜藝組和吳世勳來簽售會，那也是專門和幕後負責人員溝通過才決定了的。

所以……絕對不可能。

羅渽民就保持著這樣的姿態坐到顧亦紓對麵的位置，沉默地將手裡揣得甚至有些發暖的專輯遞給她。

“要寫什麼嗎？名字或者寄語？”顧亦紓熟練地在頁麵上簽名，抬眸笑著問他。

他緊盯著顧亦紓的動作，放輕聲調：“就寫……羅渽民未來可期吧。”

然後他就看見顧亦紓瞬地抬頭，眼睛睜大，配上卷毛的造型，就像無害的小動物一般可愛。

看得出來她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表情管理隻有一絲破綻，恰好被正麵的羅渽民參透，男孩那雙好看的眸彎起，眼底是輕鬆的笑意。

她捂住嘴巴，用中文囫圇地喊他，“渽民?”

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笑意更深，不知是為那句驚奇的中文，還是那句親切的渽民。

“好的，沒問題。”她對著他笑開，漂亮的眸子由於笑意而波光瀲灩，握得有些發緊的手指泛紅，手下筆筆生威地寫著，“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好多了。”他強扯出微笑。

聽出羅渽民的鈍意，她輕咬唇，眸子黯然垂下，顯然是擔心的模樣：“還沒有確定嗎？”

“確定什麼？”他喉間驀地乾澀，確定做手術，還是重新回到舞台?

前輩她知道了嗎？

“我在公司聽到過一些消息，說是阿姨不願意再讓你繼續這一職業了，所以想來你的病情比我想象得嚴重。”顧亦紓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

那張漂亮的小臉也好像被他身上苦澀的藥味沾染，少了生動盎然的明媚，眉眼間是沉甸甸的靜默。

羅渽民不願看到她為他愁苦的樣子，佯裝輕鬆地轉了話題：“前輩不問我為什麼來嗎？”

“因為渽民是我的Aurora?”女孩兒半認真半打趣地回道。

羅渽民卻是腦子一炸，心跳得劇烈，耳根像燃燒一樣發燙。

他連忙將眼神壓低，避免與眼前這人眼神接觸。她的Aurora，不就是前輩的飯嗎？羅渽民啊羅渽民，隻是一句簡單的飯撒，至於這麼無措嗎？真是丟臉……

“噗嗤……”顧亦紓見少年被逗得失了分寸，大發慈悲地轉圜：“還沒有感謝渽民在練習室的幫助呢，康桑密達哦~”

她笑得明豔，配著一身造型，就像校園裡大眾女神的學姐。

“那沒有什麼的。我才要感謝前輩在這段時間對我的鼓勵與關心。”

“所以，是想要親口的鼓勵嗎？”顧亦紓歪歪腦袋，撐著小下巴道。

“那前輩怎麼想呢？如果是給後輩的建議。”他指尖和額頭漸漸滲出綿密的冷汗，手心的一側開始變得粘膩。

“如果要問我的話，我隻有兩點建議。”顧亦紓雙手乖巧交疊，攤在張開的專輯上，直直地與他對視。

“第一，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她有所感應地向他眨眨眼，似是在傳遞密電。

“畢竟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嘛！”

所以，是去勇敢地對抗病痛，做下決心的意思嗎？

獨屬這人的香氣源源不斷地向他襲來，張牙舞爪地將他包裹成細密的繭，肆意地侵襲著鼻腔，融入心臟。

他呆呆地望著她，失了神。

“第二點建議呢？”他強捱住急切的意味。

“第二點……”她故意停頓，調皮地挑了挑眉。

“羅渽民，我希望你如願以償。”

那顆懸起的心，那尾被風雪掩埋的蝶，帶著如釋重負的綺念，迎來了滿紙鏗鏘的春。

凍結的血液鼓動著誓不退縮的號角，衝破命運的枷鎖與膽怯的禁錮，皺縮的心臟跳動地平穩愉悅，隔著層層軀體，都能觸到柔暖的春日。

他想要的答案，就在麵前了。

屬於他的答案，早在2013年，顧亦紓就給過羅渽民了。

“小民，做練習生會很辛苦，如果成功出道了成為藝人，會更辛苦。即使這樣你也要堅持嗎？”媽媽心疼的麵容猶在眼前，與最近和公司談判的果決心疼重疊交集。

“呐，我會一直堅持的，媽媽，這是我想做的，就像Calliope前輩那樣。”少年談及夢想的啟蒙者，眼睛亮晶晶的。

“因為一個人而選擇這條路並不是理智可靠的，小民還太小，不懂另一個人並不能對你的選擇負責，即使是Calliope前輩。不過你還小，所以你可以試一試。”她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媽媽，他現在懂了。

他因為Calliope前輩選擇嘗試走這條路，更因為喜歡才選擇堅定地走下去。

他的願望，就是舞台。

其次，才是Calliope前輩。

13歲的羅渽民帶著少年不懼歲月的勇敢，終於在16歲站上了舞台。

“媽媽，我選擇手術。”

然後養病，複健，回到舞台。

山風平平，湖水仄仄，17歲的羅渽民，已初見藝人的艱難與成人的苦楚，仍選擇衝過荊棘，重回舞台。

人生，是一本書，如同曆史承載數不儘的命運走向般厚重，又仿若洋洋灑灑落下的一團飛絮輕盈。

因為春天，一切的苦難深重，仿佛輕了些許。

“要知道，四月不過一個美好的托詞，

而你，才是那個懸而未決的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