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綏綏細白的手指摸著杯沿，輕輕撥動漂浮上來的茶葉，聲音雖輕卻足夠讓任何人一字不落的聽個清楚：“翠姨娘，這些年您從我們身上也撈到不少好處了，想利用我們的開/包價好撈最後一票，這麼做太過分了吧。”

“什麼過分哪！”翠娘嫌棄這話刺耳，氣得直跳起來，嚷嚷道：“說難聽是開/包價，可是我把你們養了這麼大，花了多少心血，當娘的要嫁名滿京城的女兒，收豐厚的聘禮有什麼不對？”

“這怎麼行，當初咱們可是說好了賣藝不賣身，我們也是憑此名聞京城的不是嗎，翠姨娘這麼做豈不是打壞我們的行情？”這簡直沒天理嘛，梔子忍不住氣道。

“就是啊！咱們好像被買賣的貨物，來，公子，您出多少？五萬兩，那位公子多少？十萬兩，好，十萬兩賣了！”雲綏綏從容不迫的嬌聲嘲弄。

剛剛哭的梨花帶雨的喬喬聽了頻頻搖頭，委屈地說：“我不要，我不要，太丟人了！”

翠娘冷哼幾聲：“不管你們要不要，我說了就算，沒得商量！”

又意識到自己的話恐傷了姑娘們的心，不由得放軟態度：“女兒呀，娘是過來人，知道裡頭的苦處。就算不賣，我們都是煙塵女子，說是賣藝不賣身，可是外麵有幾個是信的，將來人老珠黃你們再想尋良人，怕是沒這個好命了。”

說白了，煙花女也是一碗青春飯啊。

除了雲綏綏外，另外幾張嬌美絕倫的臉孔驀地飛上一抹烏雲，是啊，煙塵女子，踏了這扇門，怕是身子再乾淨，名聲卻是臟了的。

“就是下個月初十，你們沒彆的選擇，記得全都打扮的漂亮點。”

翠娘說完了話，便大剌剌地扭著屁股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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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塘桃紅柳綠，西湖內畫舫簫鼓，往來穿梭。

雲綏綏帶著幻兒來到十景塘旁的昭慶寺上香，平時，她是沒有這等雅興的，要不是翠姨娘想將她們姐妹“嫁”出閣去，她也不會想臨時抱抱佛腳，求菩薩給她一個好男人。

幻兒不理解：“姑娘，平日裡翠姨娘待您如親閨女一樣疼愛，這次怎麼舍得連您也一並賣出去？”

幻兒不理解，雲綏綏心裡卻非常清楚，好花便再明豔，又能招展幾個春秋朝夕？即便是花中之魁，她也清楚地明白，花無百日紅。

翠姨娘待她好是好，那是因為她有價值，若是人老珠黃，容顏消逝，怕是看也不會看一眼。

豔冠群芳的花魁綏綏，她其實並不想要這樣的虛名，她一心隻想尋一個她愛的、也能深愛她的男人。

可是……唉，平日不添香油錢，有難才來求菩薩，菩薩可會理她？

已入煙塵，又怎會再遇良人？

她戴著紗羅帽，輕紗遮住她清俊嬌俏的眉目，意興闌珊地在湖邊堤畔漫遊。

“姑娘，咱們出來了大半日，也該回去了。”小幻兒提醒著。

“我好不容易能清靜一下，你就不能安靜點嗎？”雲綏綏半央求、半威脅著，她已經夠煩悶的了。

“我知道你煩什麼？”幻兒見她在湖畔蹲下，撿來一技楊柳無聊地打著水麵，便也跟著蹲在她身旁，自顧自地說。“要嫁出閣了嘛，誰不煩哪，每日在你身上撒銀兩的那些個男人，沒一個是你看得上眼的，所以你心裡煩嘍！”

雲綏綏幽幽地歎了口氣，拾起地上的小石頭，朝湖中用力擲去，看著自己的倒影在水麵上漾漾漂動著。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色眯眯油膩膩的，恨不得把她拆了，這樣的人她怎會喜歡？

忽地，她又恨恨地擲去一塊小石頭，嫌惡地說：“張學士、李山人、葉公子、孫大尉那些個人，個個都是那麼討人厭，每回摸了我的手，總要洗上半天才沒有那股怪氣味，尤其見到他們那張垂涎色相，我就直想把他們踢出花閣，嫁出百花樓對我來說是不打緊的，我隻怕自己的身/子竟要獻給……那樣鄙俗的男人，老天爺啊！”

幻兒格格輕笑：“那是姑娘太愛乾淨了，張學士確實油膩，不過葉公子卻是個講究的，可是姑娘還是不喜歡，每次他們一走，你總說有怪氣味，要我把花閣重新薰過一次香，我就聞不出有什麼怪氣味，老是要我薰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

“是你太懶了，還敢怪我，難道你就不愛香嗎？”雲綏綏掀起輕紗一角，噘著嘴瞪她。

幻兒忙將她的輕紗拉下，著急地低聲道：“姑娘快彆讓人瞧見了，萬一被認了出來，引來魔王凶煞，不必等下月初十你就得破/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