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和隋路行接觸過短短幾分鐘，但他身上那種陰狠凶惡的氣質，寧琰絕對不會認錯。

看著隋顯川略顯驚詫的神情，他再次肯定道：“在深山中捉走母熊，和在實驗室傷害母熊這兩件事，都有隋路行的參與。”

此時，母熊的魂靈已經徹底消散於空中。再也感受不到屬於母親的氣息後，隔壁房間中驟然爆發出一陣猛獸痛苦的悲嘯，聽得監管室附近的看守員們心驚肉跳，紛紛下意識起身把黑熊所在房間圍了起來，謹防發生意外。

沒多久，那聲音漸漸降低，哀嚎逐漸轉為幼童般的啜泣。雖然哭聲已經絲毫不具備威脅感，卻依然讓聽到的人無比揪心，難以釋然。

寧琰背過身，同樣不忍再聽。

隋顯川沉默上前，想要替他捂著耳朵，卻擔心自己的行為會不會越了線，讓他感到不舒服。思索良久，隋顯川終於下定決心抬手，輕輕攬住了寧琰的肩膀，手下稍微用力，帶著寧琰離開了監管室周圍。

他的手掌寬大，正好握住寧琰的肩頭。掌心處一片溫熱，恰恰能夠撫平寧琰雜亂如麻的心緒。

“隋路行那個人，做事一向很瘋。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法律倫理的觀念，凡事全憑心情。”兩個人肩並肩慢慢走在空無一人的宅院裡，隋顯川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彆人取熊掌，或許是為了入藥滋補。但是隋路行的話……更大的可能性是為了滿足他的嗜血心理。”

寧琰腳步微頓，明白過來隋顯川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題。或者，他還在用著自己的方式，想要幫寧琰轉移注意力。

“他的性格一直都這樣麼？”寧琰問。

“差不多吧。”隋顯川回憶了一下隋路行曾做過的事，儘量撿著些沒那麼變態的講給寧琰聽，“小時候爸媽不在身邊，我和爺爺的事情又多，經常是他去給青荷開家長會。”

隋青荷就讀的小學附近有一家寵物店，學生們放了學都喜歡過去轉一圈，逗逗小狗摸摸小貓，不在店裡待夠二十分鐘都沒人願意走。隋青荷就是一群小孩當中鬨得最歡的那一個。

平時沒人去接她的話還好，隋青荷自己看看小動物也就回家了。但每次隋路行給她開完家長會，她一定會拉著小叔去寵物店裡，撒嬌打滾想要養一隻加菲貓。

終於有一天，被她磨得不耐煩的隋路行趁著寵物店暫時沒人的間隙，就地變回灰狼原形，在店裡吊著眼呲著森森狼牙從十幾個籠子前梭巡而過，嚇得小動物們當場應激，一時間各種排泄物的氣息彌漫著整個小店，狗叫貓嚎聲連續不斷。

從那之後，寵物店的所有動物都對和那隻灰狼關係匪淺的隋青荷又恨又怕，隻要她踏入店內，貓貓狗狗們就會對著她瘋狂哈氣，半步都不許她靠近，就此斷了隋青荷想養寵物的念頭。

雖然在嵐城裡定居著不少像隋家這樣擁有異獸血脈，或者寧家那樣身懷異能的家族，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隱藏著真實身份，平靜而低調地過著平凡日子。

幾乎沒有人會大張旗鼓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特殊之處，大喇喇告訴彆人“其實我不是人”或者“其實我能看到鬼”。

——畢竟這樣做除了引起社會恐慌和國家機關的製裁，不論是對於個人還是對於家族來說，都沒有任何益處。

隻有隋路行，僅僅是為了拒絕小侄女想養寵物的心願，便全然不顧周圍就是學校和低齡學生，變回原形震懾小貓小狗……

隋顯川簡短地給寧琰講完這件事後，自己也不由哽住，不知道該先罵隋路行腦子有泡，還是先吐槽他殺雞用牛刀。

如果當時湊巧有小學生經過寵物店，看到裡麵赫然出現了一隻身長近兩米的灰色巨狼……寧琰簡直不敢想下去。

“真是有夠癲狂的。”寧琰喃喃自語，同時注意到隋顯川話中的另外一個問題，“對了，為什麼隋路行不是白狼？”

感受到寧琰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隋顯川雖然有些不舍，卻仍自覺放開了置於他肩頭的手，挑眉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白狼？”

“那天在壽宴上聽到的。” 寧琰急中生智， “說是隋家嫡係一脈大多都是白狼元神，而且，隻有白狼具備當選家主的資格。是這樣麼？”

嘖，看來平時沒少關注我。隋顯川自動忽略了寧琰話裡的其他人，美滋滋地想。

“其實這樣說並不完全準確。”

在心裡消化完寧琰的誇獎，隋顯川正了正神色，開口解釋道：“白狼確實是隋家狼族最為珍貴正統的血脈，除了顏色上的差彆，白狼在狼群中的能力和地位也都是最高的。”

因此，曆任家主都是從白狼中挑選而出。

早在百年前，隋家白狼的數量還不算少見。但隨著如今社會發展，世間靈氣逐漸枯竭，白狼血脈越發難以為繼。往上數三代，隋家隻出了隋文鬆一隻白狼。至於隋顯川父親那一輩，十幾個兄弟姐妹裡都是些玄狼與灰狼，導致年邁的隋文鬆遲遲無法將家主之位交出去。

但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隋家如今最為年輕的一代裡，竟然撞大運般連續得了三隻白狼。其一是年紀輕輕便能力遠超家主考核標準，隔代接過家主重擔的隋顯川，另外兩隻則是尚未成年，各項能力也隻是初具雛形的隋青荷，和他們剛剛升入小學的一個小堂弟。

“簡單來說就是，雖然隋家不是每個人都是白狼，但存在於這世間的白狼，隻會姓隋。”

結合自己那隻“小狗”很有可能就是隋家某隻前途無量的白狼小輩的猜測，寧琰原本亮晶晶聽著隋顯川講述的眼睛不免黯淡幾分。

他期期艾艾地問：“不論白狼灰狼，你們有小輩獨自外出曆練的傳統麼？比如在寧家，年滿十八歲後就要……”

“沒有。”隋顯川不假思索地說，“除非有緊要事情，不然白狼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嵐城。”

這是隋氏狼族的責任與使命，曆經千年而從無更改。

“這樣啊。” 寧琰的聲音不自覺沉下去，心裡有點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