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院子中燙著一頭波浪卷短發的女人放下手中的掃帚,沾著些許塵灰的手迅速在腰部的圍裙上擦了擦,“誰啊!”
女人利落地掃掉腳邊的臟水,疑惑地朝大門走去。
“苟姨!是我!”
陳京墨馱著身負‘重傷’的苟得全,滿頭大汗地敲響了沉重的鐵門。
“京墨來了啊!快快快,進裡屋去!”
解下鎖扣,上一秒還笑意盈盈的女人在見著眼前的情景後,頓時瞪大了眼睛,舌尖顫抖,“這…這這,發生什麼事了?”
陳京墨氣喘籲籲地將身上的胖子扔到地上,濃重的喘息聲仿佛剛進行了八百米長跑似的。大熱天的,多穿一件都受不了,還得馱著這死胖子回家,陳京墨嫌棄地扒開被汗水浸濕的劉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苟姨你先拿酒精給苟子消消毒吧,他是被狗咬了。”
“好啊臭小子,居然又去逗狗!”
女人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手拎住苟得全的耳朵,直接將人給拎到院子裡。
“嘶!媽你輕點兒!疼疼疼!”
“還知道疼!”苟姨操起角落裡的藤條,狂風暴雨般的抽打頓時落到了瑟瑟發抖的小胖子身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能耐了?天天給老娘找事!”
陳京墨嘬著苟姨從屋裡拿來的橘子味兒汽水,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看戲。從小到大,陳京墨看著他被狗咬了不下數十次,都這樣了,苟子還總是浪得沒邊,巷子裡的狗,不管是流浪的還是家養的,都逃脫不了苟得全的魔爪。
陳京墨倒是奇怪,被咬了這麼多次,苟子到現在竟然對狗這種生物一點兒也不怕。
“媽,咱們這次可以不去醫院紮針嗎?”白花花的兩瓣肉被抽得通紅,苟得全兩眼汪汪地望著手拿藤條的苟姨。
“臭小子想得倒挺美!”苟姨丟下藤條,轉身進屋去拿酒精和棉簽,“上個月才打過,這次就免了吧,一天天的就知道給老娘找地方花錢!”
一聽到不用紮針,苟得全忽然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容光煥發地衝陳京墨憨笑起來。
陳京墨白了苟得全一眼,將喝完的汽水兒擱在了桌子上。
苟得全對陳京墨的嘲諷視而不見,仍然一個勁兒傻傻地憨笑著。
“我回去了,後天記得叫我一起。”
“啥?”
“上學,我媽已經跟老師說了,明天正式上學。”
陳京墨從藤椅上起身,投射下來的陰影剛好遮住了半截汽水兒玻璃瓶。
彎曲的粉色吸管仿佛焉了的花骨朵兒,有氣無力的耷拉在瓶口,夕陽斜撒,似乎還能看到零星印著的兩排牙印兒。
“那你的傷?”苟得全趴在板凳兒上,有些擔憂道。
“早沒事兒了。”
“行!那明天還是老地方等你!”一聽到發小傷好了,苟得全頓時熱流盈眶,激動地流出兩條滑不溜丟的鼻涕。
.........
周一清晨,天際邊撒下的第一把光種穿過晨昏線,透過那層薄薄的紗窗鑽了進來,陰暗逼仄的房間久違的迎來了一絲光亮,金芒潑灑,空氣中懸浮的塵粒似乎受到了吸引,開始變得躁動起來。
睡眼惺忪的陳京墨掀開灰撲撲的棉被,一把將床頭響個不停地鬨鐘給按到了被窩底下。
幾分鐘後,懷裡的鬨鐘終於停止了震動,陳京墨煩躁地扔掉鬨鐘,不情不願地從被窩中爬了起來。
今天是他上學的日子.....
陳京墨踢了踢腳邊的鬨鐘,七點零三,離第一節課還有四十多分鐘。
拉開窗簾,耀目的金芒頓時傾瀉而下,洋洋灑灑打在少年的身上,陳京墨揉搓著有些刺痛的雙眼,隻穿了件短袖的他立在窗前,周身縈繞的濕冷氣息漸漸被暖意驅散。
做了段簡單的伸展運動,陳京墨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鬨鐘。
磕磕巴巴的鐵皮東|凸西缺,陳京墨晃了晃手裡略顯詭異的鬨鐘,明明是青蛙模樣的設計,卻神奇的沒了腦袋。
眉頭忽皺,陳京墨凝視了那處缺口許久,最終還是默默的將鬨鐘放回了床頭。
掉哪兒去了呢?
打開房門,陳京墨抬眼便看到了餐桌上用塑料袋裝著的包子。
自從他半月前落水,幾乎每天早晨都能看見媽媽為他準備的兩個大肉包,美名其曰補充營養,可連著吃了這麼多天,當初的新鮮感早已消失殆儘,陳京墨也快吃膩了。
即使如此,陳京墨還是老老實實走到了餐桌前,拿起袋子裡的包子便往嘴裡塞。一口下去,膩人的油脂在口腔中濺開,陳京墨強忍下惡心繼續吞咽。
機械性地重複吞咽,忽然帶來了一陣猛烈地咳嗽聲,陳京墨漲紅了臉,趕緊衝進廚房接了杯水。
看著手中的塑料袋裡還剩下半個包子,陳京墨頓了頓,就著杯裡的水繼續吃了起來。油膩的惡心感持續折磨著陳京墨。
如果說以前他有多討厭饅頭,那麼此刻他便有多討厭手中的包子。
匆匆吃完,陳京墨洗漱好套上校服後便直接出了門。
........
巷口的大榕樹下,穿著一身藍白交織校服的苟得全,正蹲在地上玩手機玩得忘乎所以。
“玩什麼呢!”
赫然一聲響,嚇得苟得全哆嗦著差點將手機給摔了。
“是你啊京子。”
苟得全長長鬆了一口氣,結束了手裡的換裝小遊戲,“還以為是我媽來了....”
陳京墨倚靠在樹乾上,漫不經心道:“我記得苟姨不是說了不準你帶手機嗎?”
“噓!小聲點!”
苟得全趕緊回頭望了望不遠處的紅色鐵門,恰在此時,紋絲未動的鐵門忽然鬆動,不一會兒,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
苟得全連忙扯過一旁看戲的陳京墨,二人雙雙繞到榕樹後躲了起來。直到人影離開,苟得全才敢重新掏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