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迅速黑了下來,夜空中的雪花在路燈的映襯下折射出彆樣的金黃,一種介於雪色與金色之間的冬日昏黃佇立在道路兩端,逡巡於地平線的儘頭。
陳京墨翻了翻兜裡的錢,稍微憂鬱了一小會兒,今晚他算是大出血了一筆,不僅那頓飯錢,連剛才的車費都是他給的。
說好的請他吃飯,結果就是這樣?
嘴角抽搐,什麼狗屁靠譜的成年男性,陳京墨想起李時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這種自吹自擂的話十有八九不靠譜。
掏出零錢,陳京墨準備坐公交車回家。
晚上八點的公交出乎意料的人少,陳京墨坐的這輛104號公交是出了名的人擠人,烏泱泱的人群大多以老年人為主。
陳京墨總是坐不了幾分鐘就要被迫讓位,以至於後來他乾脆不坐了。
不過今晚是個例外,陳京墨走到後排,隨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路邊的燈光隔著玻璃窗照了進來,車內寂靜無聲,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明明滅滅,陳京墨將額頭抵在玻璃窗上,疲憊地閉上眼。
窗外的雪還在下個不停,隨著公交車的行駛,乘坐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在下一站停靠的間隙,一道人影上了公交車,‘噔噔’的皮鞋跟踏在地上沉穩有力,那人環繞四周,僅僅停頓了兩秒,便像是尋到目標般徑直往車後座走去。
寒風穿過,一股淡淡山野清香躥入了陳京墨的鼻尖,像是混雜著迷迭香的雪鬆,帶著淡淡的青草味。
仿佛漫步在雨後的山野,初聞是濃烈而又張揚的山林幽香,漸漸的卻變成了草木清香,少了幾分凜冽卻又多了幾絲繾綣的馥鬱木香。
睜開眼,陳京墨看見了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朗目星眉,飛揚的眉梢上落了點白色,隨著車內的溫度升高,男人肩上的雪花漸漸化開,浸入了那件灰色毛大衣裡。
頭發像是用了發膠,打點得極好的發絲規規矩矩的垂在男人的前額,腳下的皮鞋也是擦得鋥亮,渾身上下無不透出精致的男人與周圍人仿佛完全不在一個次元。
車內許多女孩子顯然也注意到了男人的存在,害羞地躲在一旁偷偷張望起來。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像是習慣了這種矚目,坦然地麵對眾人的打量,遮了大半張臉的黑色口罩不但沒有阻止女孩們的窺伺,反而給男人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在女生們的竊竊私語中,陳京墨事不關己地攏了攏衣服,儘量把自己往角落裡塞去。
車身緩慢行駛,離終點還有三四站的時候,車內又恢複到了初時的寧靜,陳京墨打了個盹兒,半夢半醒間一道白光突然刺入了他的眼睛。
側過頭,陳京墨發現是男人戴著的那隻黑色手表在發光。
菱形表盤上刻了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字母,表帶是純黑色,嚴絲合縫地卡在男人的手腕上,泛著真皮獨有的光澤。
陳京墨盯著出了神,他感覺眼前的這隻表比之前李哥給的那塊還要好看。
大概是陳京墨觀察表盤太過於專注,男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目光。
嘴角上揚,男人解下表帶,像逗弄小白兔的大灰狼,拎起手表慢悠悠地在陳京墨眼前晃動。
“喜歡嗎?”
“???”
陳京墨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睛裡。男人微微翹起的眼尾似笑非笑,手上拎著的表帶還在隨車身晃動。
察覺到被人戲弄,陳京墨臉色難看,不去理會旁邊的男人。
“隻要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把這隻表送給你。”
陳京墨像看神經病一樣白了男人一眼,對方以為他是傻子嗎?
這種一看就明擺著有坑,陳京墨斷定他要是敢接那塊表,男人肯定轉眼間就會以偷東西的名頭勒索錢財。
現在這些大都市發展迅速,騙子的手法也跟著與時俱進,陳京墨不由得慶幸自己關注了一個防詐騙的博主,就在前幾天,他剛好看到那位博主科普這種新型詐騙手法。
陳京墨睨了眼男人,嗤之以鼻地哼出聲,他才不會上當。
見少年不吭聲,男人還以為對方不信自己的話,“我說的都是真的,絕不騙人。”
陳京墨道:“騙子都喜歡說自己不騙人。”
“我…....”男人啞口無言。
看來想要拿到對方的名字和聯係方式還真有點麻煩,男人思忖了片刻,隨後從包裡摸出了半截紙和筆,上午去會場簽名留下的東西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男人提筆,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名字、聯係方式以及身份證號寫在上麵。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和身份證號,這下你應該相信我了吧。”男人將紙遞了過去。
“我怎麼知道你寫的是真的假的?”
“..……....”
男人頭疼,身旁的少年跟個刺蝟一樣,一旦有人接近,準會把全身的刺給高高豎起,簡直令他無處下手。
陳京墨隻覺得旁邊的男人太過可疑,視線在紙上一掃而過,閃過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陳京墨覺得那個名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兒見過。
“你彆害怕,我沒有惡意。”男人笑笑,繼續道,“你還是學生吧,我這邊恰好有個小兼職,需要拍攝一段片子,你的長相特彆符合我們的要求,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法?”
片子?什麼顏色的片子?陳京墨嘴角抽搐,“沒想法。”